孟宁此人行事猥琐,善于钻营。这些孟珏自小便是领悟过的。
只是,在他将自己贱而卖之又弃如敝履后还能恬不知耻地攀上来……孟珏还是忍不住惊骇了一瞬。
孟宁,还真是时刻都能刷新自己心中对于“人”这一存在的认知。
理好裙摆,孟珏衬着箐兰的手走下车去。骄阳灿然,明媚的霞光照在众人脸上,映出精彩纷呈的容色。这次诸人可来得齐,便是那“体弱多病”的周氏,眼下也俏生生地立在府邸门前。
孟宁皮薄,到底还是平娘先开了口。
“珏娘安好?小娘……与你爹爹可在此等候你多时了。”
她面拂春风,两手紧紧攀上孟珏,像是生怕她脱逃一般。
平娘本不想提及孟宁,毕竟众人顶着烈日翘首以待时,他本人可翘着二郎腿在屋里品着凉茶。但当其阴冷的视线投至她身时,平娘还是耐不住替他加了句。
“你不在,这沁春院好像也失了颜色……”平娘踟蹰,刚想借张敏再加加码,谁知一旁的箐兰却出言打断。她眉梢微挑,嗓音覆雪坠冰:
“殿下,您今日要赶去颖州,怕是没有多余的时辰可以耽搁了。”
平娘笑意一滞,似没料到箐兰竟会丝毫不留情面地截下她的话。
孟珏,当真是出息了!
平娘尚在沉吟,只一人却按耐不住。
“姐姐如今飞上枝头,嘴里品着琼浆,腰间配着玉玦,可是瞧不上曾经那些患难与共的亲戚了?”
那话裹着尖酸的刺,字字淬着嫉恨的毒,听得孟莹一阵反胃。
“患难与共?你何时与殿下患难与共过?话说回来,殿下往日少衣缺食不都拜你与大娘所赐?若不然你撒泡尿照照自己,你现穿着的这件丹纹绣襦,料子不正是殿下陪嫁中的那一匹么。”
要说人贵在糊涂。这不?当孟莹明晃晃地把往日旧怨都摆上台面时,刻意营造的脉脉温情便也剥去了面纱。周氏复现出以往那般的嫌恶晦气,孟宁也不再强撑笑脸。只有孟钰,精细的眉目重重攥起又缓缓放下,心中不知做了什么建设,到底还是跟在了孟莹身旁。
竟是认了孟莹的讥讽!
孟珏懒得与他们强打机锋,遂也开门见山道:
“孟郎中,今日请吾来可有要事?”
孟郎中,吾。
这是在与他们撇清干系?!
孟宁神色不虞,似是极不习惯此类对话。或者说,他没想到从前那个任他搓揉摆弄的女儿已需要他仰头尊视。大权空落的无措感将他淹没,孟宁一时竟宕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平娘见状,心底的蔑意愈发浓重。她再次接过话柄,陪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殿下一路舟车劳顿,家中不免也心系牵挂着。”
孟珏冷笑一声,心系牵挂?怕是见她筑起高楼想趁势巴结罢了。
孟珏不再搭腔,见渠进已将贺嬷嬷带来便要离去。平娘心急,拿眼去睨孟宁,而孟宁此时也终于找回嗓子,压下的腔调尽量保持威严:
“半月后的大选……我想让你的两个妹妹也入宫参选。”
渠进久经沙场,凭日轨便可估计时辰的早晚。他本想提应孟珏,谁知就此竟听到孟宁这般近乎无耻的要求。
此次大选太后是卯足了劲要给官家添添堵的,所以一反常态不顾汴渠灾情的要与宫中大办。只是这般扩大征选,孟宁这个从六品的末流小吏也是够不上的。也难怪孟宁会这般不顾脸面的强掳来贺嬷嬷,逼孟珏露面。
若要论及神卫军中谁最清楚孟珏的过往,恐怕没人能比得过渠进。毕竟当时便是他亲手将孟珏的案卷交至文鹜手中。所以时至今日,渠进心中对孟珏总是多了些旁人没有的愧疚。而就自己这么个萍水相逢的路人对孟珏都存着一分崇敬,便更想不通孟宁这离谱至极的做派。
他哪来的脸要求孟珏为他做事?
渠进百思不解,孟珏却不为难。
她只是轻笑。
朱霞流连在她的眉角,为那抹殊色勾了笔惊心动魄的明艳。长睫伏在眼窝,如亟欲腾飞的玄鸟。善睐皓齿,她一人款款而立。明明依旧是那副羸弱身姿,却再不见昔日的颓唐茫然。
“当初卫夏对峙,听说郎中曾数次进言,想让我以王妃之尊协理平夏事务?”
孟宁早前便预想到孟珏会秋后算账,也不惊慌:“珏娘,爹爹上疏进言并不是想要害你……”他斟酌着词句。
“珏娘你想想,太后娘娘不也是巾帼之身把持朝政十余载?为父正是对你期望极深才想让你留在平夏,为卫朝、也为你自己开创出一幅锦绣江山!”
庞若卿之所以能大权在握,是因为她的背后有手握重兵的庞义、有庞家、有庞家在朝中积累的庞大脉络。她有什么?家族放弃的孤女,不被承认的皇室公主……两国开战的间余,孟宁要孟珏留在平夏无异是送她去死!
渠进目瞪口呆,只觉孟宁是满嘴放屁。
孟珏轻垂下眼,似有若无的笑意萦润唇边。
“此次大选是为充盈后宫,鼎立国本。采女须从五品以上官员府中遴选。应征采女需体貌端丽,才德兼备。孟郎中若对择选条件尤有质疑可上疏问谏,吾无权过问。”
公事公办的口吻,孟珏当真是一点情面也没给孟宁留的。
平娘大急,一时竟也顾不上尊卑,抢着声道:
“大娘子,怎么说莹娘也是你血脉相连的至亲。俗话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孟字。京中势态冗杂,簪缨望族盘根错节。如今官家或可因一时名声善待与你,谁又知他日又是何种境况?雷霆雨露皆是圣恩,宫中多个帮衬,对你也是一层助益。莹娘你从小看过,品行你也尽知,让她入宫于你是绝没有坏处的!”
“平娘这话我就不同意了。要说同宗,莹娘哪里比得过钰娘?”眼见平娘争辩,周氏也想起了钰娘耳提面命的叮嘱。她叉着腰,嗓音嘹亮尖刻,几乎是用颐指气使的语气对孟珏道:
“你只管将钰娘送入宫。她命格贵重,天生就不是吃苦受罪的命。若不是被你所冲,又怎会落得这么个孱弱多病的身子?无论如何,你总该补偿钰娘。”
“被冲?”
宛如平地惊雷,一道男声贸然插了进来。见到来人,渠进大喜过望,他屁颠颠地跑了过去,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主子!”
他的嗓音过于嘹亮,以致孟家众人陡然失色,孟宁更是形容狼狈,冷汗直流。
较于孟家众人,孟珏则颇为诧异。
他怎么会来?
月白衣袂翻飞,墨玉的发丝随意地散在额角,冲淡了同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厉气。一双星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孟珏,眉骨间的清隽疏狂比起捉刀拉弦的将军,更像个笔走从文的世家公子。
他站定,宽阔的肩膀默默挡在孟珏身前,仿若一座大山,又似一片汪洋。
孟珏喉咙一紧,暗中攥紧了衣袖。
“将…不国公……下官……”
不及孟宁开口,文鹜冰冷的视线便投及其身。
“永和是扭转边北局势的关键,若无永和舍身为国,如今卫朝边境怕已是生灵涂炭。这样的人合该是整个大卫朝的福星而非祸星,郎中难道不这样认为么?”
“是,是!”孟宁搓着手,连连应是。
这文鹜明摆着是来给孟珏撑腰的。话说回来,直到此时孟宁方才认清,一直随在孟珏身旁的那个侍卫,不正是文鹜身边的近卫吗?!
在此间隙,孟宁突然福至心灵。他脸色骤然一变,下一瞬,斗大的巴掌便摔在了周氏脸上。
“你这村妇认不得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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