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纺织工坊那场充满了头脑风暴的技术研讨会结束之后苏溟舟并没有立刻将自己投入到新的图纸绘制和方案设计中去。那份记录着众人智慧火花的笔记被他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怀里像一颗等待着在大陆那片更肥沃的土壤里才能生根发芽的种子。

他知道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也要一件一件地办。

在离开医疗中心之前他又折返回去找到了刚刚才结束了一台小型清创手术的陆观涛。

“观涛嫂子那边情况怎么样？”苏溟舟看着陆观涛那双总是充满了温和的眼睛里此刻却带着一丝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到的复杂忧虑“你……有把握吗？”

陆观涛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摘下那副镜片上还沾着几点血星的眼镜用酒精棉球仔细地擦拭着。

“舟哥你放心。”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异常的沉稳带着一种属于医者的不容置疑的自信“我虽然不是专业的妇产科医生。但是在学校里的时候妇产科的理论课和实习我一节都没落下过。最基本的接生流程和意外情况处理我心里都有数。”

“而且”他笑了笑试图缓解苏溟舟的紧张“嫂子她是第二次生育了。身体底子很好骨盆条件也适合顺产。只要这几天不出什么大的意外。我相信整个过程会很顺利的。”

这番充满了专业性的分析让苏溟舟的心稍稍地安定了一些。

“那……药品呢？”他又问出了另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我们现在的储备够用吗？”

“常规的都够用。”陆观涛点了点头“抗生素、止血药、消毒用的酒精和碘伏都还很充足。我们自己也用草药配了一些效果不错的消炎和补气的方子。”

“但是”他话锋一转那张总是充满了温和的脸上

“我们没有任何针对特殊情况的特效药。”他的声音沉了下来“比如如果产妇出现了羊水栓塞或者产后大出血。我们除了用最原始的物理压迫止血法之外没有任何有效的抢救手段。”

“再比如”他看着苏溟舟那双总是充满了善意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属于“现实主义者”的清醒“我们现在也无法为那些患有慢性病的幸存者提供任何有效的治疗。”

“胰岛素、降压药、抗癌药物……这些在旧世界里再也常见不过的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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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着无数人生命的‘必需品’，在我们这里一盒都没有。”

“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因为这些本可以被控制的疾病而慢慢地走向死亡。”

“舟哥，我不知道我下面要说的这些话对不对。”陆观涛缓缓地，戴上了那副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眼镜，那双被镜片遮挡住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极其复杂，充满了思辨的光芒。

“末日，就像一场最残酷，由大自然亲手执行的‘筛选’。”

“它，淘汰掉了所有身体虚弱的，意志不坚的，和那些无法适应新环境的人。”

“我们这些人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不是因为我们比别人更聪明或者更高尚。仅仅只是因为我们更‘幸运’也更‘健康’罢了。”

“离末日，已经过去快两年了。”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悠远，“那些本身就有严重慢性病的或者在灾难中受了重伤又得不到及时救治的……大部分都已经被无情地淘汰掉了。”

“这就是物竞天择。”

“所以，”他看着苏溟舟，“我一点都不担心，我们这个即将诞生的孩子。”

“他，诞生于这个早已被净化过的全新世界。”

“他的父母都是从血与火的考验中，走出来的最坚强幸存者。”

“他的身体里流淌着的是经过了末日筛选的最优秀基因。”

“我相信他和他们这一代，注定会比我们活得更健康更强大，也更……适应这个全新的世界。”

……

陆观涛的这番充满了“社会达尔文主义”气息，冰冷的哲学思辨，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苏溟舟心中，那扇一直被他刻意回避充满了血腥与残酷的“潘多拉魔盒”。

他知道，陆观涛说的都是对的。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他没有再刻意地，去关注产房那边的情况。他只是将自己重新投入到了，那繁琐却又充满了希望的日常工作之中。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整个云帆主岛都在等。

等一声，足以划破这末日长夜充满了生命力量的啼哭。

终于，在第四天的凌晨，当整个世界都还沉浸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中时，一阵急促充满了狂喜和紧张的敲门声，将苏溟舟从睡梦中彻底惊醒！

“领航员！领航员！要生了！嫂子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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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溟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床上一跃而起！他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便抓起身旁的外套第一个向着门外冲去！

当他气喘吁吁地赶到医疗中心时那间被临时改造成“手术室”的房间门口早已亮起了灯。

阿勇那个在面对上百名暴徒的**时都未曾皱过一下眉头的铁血汉子此刻却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在那扇紧闭着的冰冷木门前焦躁地来回踱步。他的脸上写满了一个即将成为父亲的男人所特有的那种充满了期待、恐惧、和巨大无力感的复杂表情。

“阿勇！”苏溟舟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领……领航员……”阿勇看到他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瞬间就涌起了一股看到了主心骨的巨大依赖“我……我害怕……”

“别怕。”苏溟舟的声音不大但却异常的沉稳带着一种足以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话音未落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便从走廊的尽头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是李杨是侯破浪是黎潮生……

所有还在岛上的核心成员在听到消息后都第一时间从各自的被窝里爬了起来赶了过来。

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站在阿勇的身后陪着他一起等待着。

等待着那个属于他们所有人的……新生命的降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手术室里偶尔会传来几声女人那压抑着的痛苦呻吟。每一次的声响都像一把无形的锤子狠狠地敲在门外每一个男人的心上。

阿勇的额头上早已布满了细密冰冷的汗珠。他那双因为长时间的紧张而攥得发白的拳头指节都在微微地颤抖着。

苏溟舟和李杨一左一右地站在他的身边将手重重地按在了他那同样在微微颤抖的肩膀之上。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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