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荞换上了一件墨绿色的旗袍。
阳光从半掩的窗帘缝隙间溜进房间,斑驳地洒在她脚边,光影像一层薄纱,衬得房间格外安静。
今早,她依旧是熟练地梳妆打扮:卸下昨夜的护肤面膜,轻拍上保湿水,再用化妆刷一点点扫开粉底,眉毛画得又细又弯,眼线纤长却内敛,连唇色都只挑了最柔和的颜色。一切都井然有序,仿佛她早已习惯了这种看似优雅、实则小心翼翼的生活。
她站在穿衣镜前,细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旗袍是真丝材质,细腻的纹理在灯光下泛着宛如南湖水般幽深的色泽,顺着她的腰身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肩头微微收窄,恰好露出一小段纤细的锁骨,配着她乌黑的长发,看起来温婉娴淑。
她想,中午只和靳家父子吃饭,这样打扮会显得更合适些,至少在气场上不会显得咄咄逼人。
她要的就是这一份“温婉娴淑”。
只是,低下头时,她的手指微微蜷曲着。指尖那层细碎钻石拼接的美甲,在日光下闪烁着冷冽的流光。乍一看是精致的点缀,细细想来,不过仍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人设。
林荞抬起手,望着指尖怔怔出神。美甲的反光好像在嘲笑着什么。
“贤惠?”
这个词忽然从记忆深处浮起,如同一根极细的针,悄无声息地刺在她心口。娴淑与贤惠,一音之差,却像隔着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她不讨厌“娴淑”这个词,甚至乐于别人用它来形容她的外表或气质。可“贤惠”……她并不讨厌这个词语本身,甚至知道它在别人眼中代表着极高的评价。或许她真正讨厌的,是谁对她说出这个词。因为这不仅仅是夸奖,更像是一种预设的角色,一种被安排好的命运。
她记得几年前,纪向兰曾愁眉苦脸地看着她,叹气道:“一点儿也不贤惠,将来怎么嫁人啊?”
林伟民当时坐在一旁,拍拍妻子的肩膀,笑着宽慰:“那我们多替她积累点,将来就当是给她弥补这个缺点了。”
林荞当时年纪小,不太明白这话的分量,只觉得“贤惠”这个词像是家长口中的某种考试项目,她只需要被动接受,不必深究其含义。然而长大后,她渐渐意识到,这两个字仿佛一把无形的枷锁,被轻轻地扣在了她的身上。
她第二次真正被“贤惠”这个词刺痛,是在留学的第一年。那时林荞在父母远程“指导”下相亲,认识了一个条件不错的男人。男人温文尔雅,谈吐不俗,见面几次后,主动送了她一些礼物。林荞自觉也应该有所表示,再买了一条领带后,她又心血来潮地决定再烤一个巴斯克蛋糕作为回礼。在她看来,手作的礼物最能表达诚意。
虽然巴斯克是蛋糕界的最基础的入门级甜品,可对林荞这个“料理白痴”而言,却仍然是一次大冒险。她翻看了无数教程,熬了一个深夜,才终于把那团看似普通的浆糊变成了一块颜色完美的蛋糕。当她小心翼翼地将蛋糕送到男人手中时,男人眼中确实闪过一抹惊喜。
他接过时,笑得很真诚,随即夸了她一句:“你真贤惠。”
林荞一愣,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那男人又赞许地补充道:“虽然现在厨艺不精,但我看得出你很有潜力,将来一定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妻子。”
那一瞬间,林荞心底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抵触感。她不是反驳性人格,也不是敏感的人。可那句话像一只无形的手,忽然把她推到一个既定的位置上——一个温柔、通情达理、为家庭无条件付出的理想伴侣。
她第一次想脱口而出:“不是。”
想说自己不是贤惠,也不想成为贤惠。你又怎么能自私地将本来美好的词赋予不怎么美好的意思?
但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那种微妙的不适感在她心底蔓延开来,像潮水一样将她整个包围住。她觉得自己像被困在一座孤岛上,当然可以大声呼救,只是没有人能真正听见。
或许,当“通情达理”被视作一种赞美时,她不得不去怀疑:这份“通”,通的是谁的情?这份“理”,达的是谁的理?
绿宝石似的旗袍在她腰间轻轻摇曳,她缓缓抬眸,看着镜中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自己。
她的思绪混乱,心境迷茫。想要得到一些什么,是否真的必须牺牲些什么?当她将这身旗袍一寸寸扣好,将自己收拢进“完美乖巧”的框架时,她忽然生出一种荒谬的错觉——自己竟像是那个削足适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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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饭是两家人单独吃的。
靳文礼和靳杨作为东道主,回请林伟民一家。一行人到的比午饭点早了一些,靳文礼提议:“先打几把牌消磨时间?”
说罢,靳杨已经熟练地将牌洗好,利落地一推,扑克牌散开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牌局的规则是两两一组,玩的是掼蛋——一种在苏北乃至全国都很流行的扑克游戏。四人围坐,分为两组,讲究配合默契。牌桌上的气氛,既比的是牌技,也是心思的较量。在这个游戏里,一方先出完牌则“升级”,对家先走则“升两级”。最后出完牌的人则要“进贡”——将手里最大的一张牌,奉给最快出完牌的那一方。
林荞摸着手里的牌,跃跃欲试。她牌风一贯勇猛,敢想敢出,不留一丝退路。
只是今天这份“勇猛”,似乎只顾了自己,并没有太考虑自家父亲林伟民的牌路和节奏。林荞每一次出牌,都干脆利落,带着一种隐约的“宣示主权”。林伟民看在眼里,心里又好笑又无奈。打了两把之后,他摸清了女儿的出牌风格,忍不住低声提醒:“荞荞,掼蛋可不是一个人的游戏,你得学会看你队友。”
林荞偏头看他,眨了眨眼似懂非懂。
林伟民耐心解释:“比如刚才那把,你靳叔叔吃我的贡,拿的还只是一张4,那就说明他们俩手里留着所有A以上的大牌。开局咱们这边就不能再打单牌,牌权能不让,就不让,知道吗?”
他又举了个例子:“还有刚才我打的三不带,你如果想送我,就得拆出一手最小的顺子,不然我很容易被断牌。”
这些理论听着头头是道,林荞也认真点头,仿佛都记下了。可下一秒,牌一到她手上,理智立刻被某种不服输的情绪淹没。
她本就有些争强好胜,这一局下来,逐渐露出锋芒。
靳杨正好坐在她的上家,经常被她突如其来的炸弹炸得心口一震,完全摸不清她的思路。有时他才顺出一套牌,还没来得及接上节奏,上家小姑奶奶就不讲武德,直接一炸,将牌权硬生生从他手里抢走。
“……”靳杨无声叹气,面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指尖轻轻扣了扣桌面。
林伟民看不下去了:“打下家不打上家,你这孩子!怎么老是炸你靳杨哥哥?”
林荞一脸无辜地眨巴眼睛,理直气壮道:“可是靳杨哥哥打得牌我没有呀。”
她不愿轻易“过”这一轮,哪怕多花点代价,也要把牌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这句解释,既像是孩子气的撒娇,又像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挑衅。靳杨闻言,淡淡抬眸,目光若有似无地扫了她一眼。
靳文礼坐在林荞的右手边,忍不住笑着打圆场:“荞荞打得很好啊,我这手三带一都没走出去呢。”
林伟民叹了口气,只好无奈地顺着女儿的打法,主动走“辅助”路线。他放弃了先走的优势,转而帮林荞控牌,尽全力送她先出完。
于是,这场原本讲究配合默契的家庭牌局,硬是被林荞玩成了单机“对战模式”。每次她甩完最后一张牌,靳杨都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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