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婵踮起脚去够那梨花枝,可是梨树生得高高的,怎么也摸不到。
白纷纷的梨花中出现了一截衣袖,从手臂上滑落,那只手折了一枝梨花,轻轻放在了她正摊开的掌心。
薛婵侧身抬头,江策站在她的身后正低着头看她。
两人都没有说话,晚风卷落一树梨花纷纷而落。
江策压了压声道:“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薛婵淡淡反问他:“难道二公子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你既不认为我可堪良人,那么认为谁可为良人。”
江策又弯下身离她近了些,试图在她的眼里找到反应,无论她说什么他都要知道。
可是薛婵一如既往地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回避与羞怯。
薛婵看着他凝起的眉,紧抿的唇,仿佛只要说不出让他满意的话他就要立刻发疯。直到现在,他都还是在自以为重要的问题上纠结执着。
她只觉好笑,于是嗤笑出声。
这一声笑,瞬间让江策敏感起来,觉得心里尽是羞恼。
她不在乎任何事,也不在乎任何人,更不会在乎他,也不会在乎他的想法和欢喜。
江策衣袖下的手紧攥,沉声道:“你为什么不说话?还是说根本不屑于同我说这些?”
他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气蓄积的愈发多了,虽然竭力在控制,可是随时都能炸破,忍到不停地在发颤。
可是薛婵还是很冷漠,没有回应,也没有反应。死气沉沉,没有灵魂。
原来她有情,却非与他。
他讨厌这样的平静,讨厌没有回应的感觉,讨厌只有他一个人在发疯在难受,只有她冷眼作壁上观。他宁愿薛婵生气,宁愿她骂他甚至打他。可她连话都不愿意说。
“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江策伸手掐住薛婵的肩膀,将她又往身前一带,两人就又凑近了一些,“你说话!说话!”
薛婵面无表情:“你这张嘴,只会同我吵架吗?”
她笑了笑,眉目温和:“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大,明明都长了一张嘴。有的人舌灿莲花,有的人长篇大论却讲的都是废话。”
江策握住她肩膀的手一松:“所以,你不喜欢我是吗?”
真是令人失望。
薛婵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她实在是太疲倦了,自从上巳日后就开始多梦少眠。
起初,还能通过书画暂且让自己平静。可是讨厌的人实在太多,讨厌的事情也太多了。近一个月来更是频频梦魇,直到现在更是连日无眠,就算勉强睡下也会反反复复惊醒,整个人都像紧绷的弦一样随时会崩断。
她已经在竭力克制,所以才到了这积香寺来图个清净。
她只是想要安静地待上几天,想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去修补自己随时会崩溃的身心。
她不想见到任何人,不需要被关心,不需要被关怀。
只是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儿,一个人慢慢消解掉那些滋生已久,难以铲除的杂念。
可是她都开始避开了,都往这山林里的寺庙之中躲了,还是要处理这些麻烦的人,说那些麻烦的话,还是要被纠缠不休,还是要在这些已经攀扯了许久的问题上反反复复说。
江策喜不喜欢,又有什么重要的?
至于他愿不愿意说,想不想说,什么时候说都无所谓。她没有多余的耐心引导,没有义务去包容他,更没有必要再包容。
她只是想要独处,想要让安静一些,可为什么这些人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到她?
她连自己尚且未能周全,却还要被问为什么不周全他人。
她不想见到他,不想同他扯这些。
“是”
薛婵睁开眼:“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得到了这样的答案,江策眼前晕了一瞬,那一瞬之后是无可控制,随意滋生的恼怒。
他摇着薛婵,疯狂质问她;“那你喜欢谁?你还想喜欢谁!你一定是胡说的,你一定是故意气我的,你不总是说些让人生气的话吗?所以你现在也是为了气我是不是?”
“你说清楚,说清楚!”
薛婵感觉自己的肩胛都快要被他捏碎了,她气得发抖,用力推开江策。
“你都已经得到回答了,为什么还是如此纠缠不休?你不是要退婚吗?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啊?”
她越说越急,越说越快,越说越气。她在树底下来回走,她走一边崩溃控诉,仿佛要将这些时日里所有积压地情绪都倾倒出来。
甚至已经克制不住自己,开始朝他歇斯底里。
“是!我就是不喜欢你!明明我在玉川过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让我入京?我不喜欢这里,我也不喜欢你!为什么我总有生不完的病,走不完的霉运!”
江策从来没有听过她同自己讲那样多的话,又气又笑,那张平淡的脸上也没出现过那样复杂多样的情绪。
“你问我喜欢谁?”薛婵甚至冲到他面前,仰着脸看他对着他笑,轻轻慢慢道:“我喜欢谁都可以,总归不是你。”
言语里尽是冷嘲热讽,挑衅他,步步紧逼,步步试探。
江策的气血蹭蹭蹭往上涌,紧绷的脸微微扭曲发抖。
瞧着江策那难受不安的样子,薛婵忽地生出一股舒爽之气。
江策多痛苦一些,她就多爽快一些。甚至她想,她要他同他一样痛苦,甚至他要比她更痛苦。好似这样,她就能在江策的痛苦之上,开出欢愉的花。
薛婵还嫌场面不够乱,当着他的面将那枝梨花丢进了长生池里,转身离去。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里有些是气话,可是她实在是太难受太痛苦了。本不想同他争吵,同他撕破脸皮。可是江策如此纠缠不休,既然她得不到平静,那他也别想轻松抽身离去。
她有五分痛苦,那他必要尝上十分,十二分。
她承认她很坏,一肚子坏水,坏得都能拧出汁子。她就是要他和他一样难受,她不好过,那他也别想好过。就算是两个人按着对方杀,那她薛婵也是要占尽上风的那一个,就算是死,那她也是要最后死的那一个!
许是宣泄了不少,不忍的情绪上来了。
薛婵走出几步,还是停步回了头。
江策觉得自己心口的那道疤痕,开始疼了起来。一抽一抽的,绞痛得厉害,近乎喘不过气。
他捂着心口弯腰重重喘息,又同薛婵撞上了眼。
她好像平静了些,深深看了他一眼,眼里的情绪难以琢磨。
江策有些迷茫,那是什么情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他头疼得厉害,却在一片混沌里抓住了几丝清醒。
那是,失望。
她对他失望。
可是她怎么能够对他失望,怎么能够怀有如此的情绪和想法?
他不允许,不允许她看轻他。
江策立刻追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薛婵挣扎扭动,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可是江策抓得很紧,根本挣脱不开。即使她推他,捶他,都只能换来更紧的禁锢。
薛婵只觉得万分气愤,她无法接受自己甘于下风,她厌恶这种被人压制无法反抗的状态。
对于江策,起初是失望,随后是厌烦,现在是愤怒。
云生和初桃立刻冲上前去,一人推他,一人掰他的指节。
两人护着薛婵,硬生生将那手给掰开了,然后跟在她的身后愈走愈远。
江策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心里生出一个念头。
无关紧要人实在是太多了。
他要,他要将她带到没有任何人会打扰到他们的地方去。只有这样,她才会愿意正视他,听他说话。
于是,气血上头的少年几个箭步就追上了她们,当着云生与初桃的面将薛婵揽腰掠走。
他箍着她,踩上石灯笼,跃过一道道红墙向后山去,不过几下就消失在了斜阳里。
江策把薛婵掳走,这样的行径顿时让她怒火中烧,疯狂挣扎反抗起来。就连江策都没想到她气性竟然刚强到了这样的地步,甚至宁愿从墙上跌下去也不肯抓着他。
她讨厌他,竟也讨厌到了如此地步吗?
可他们是未婚夫妻,要相伴一生,她怎么能够如此排斥他?
他明明,明明这样的.......喜欢她。
这样直白的抗拒与厌恶,他接受不了,接受不了这样的万般羞辱。
其他人,都可以。可是不能是薛婵,不能是他喜欢的人。
两人挣扎拉扯到了廊桥下的水涧边,才刚落地,他就见薛婵的手腕已经红了一圈,还是有些不太忍心,松了松紧攥的手。
薛婵抓住机会立刻就往石阶上跑,毫不犹豫。
天渐晚,廊桥已无人来,何况廊桥下的水涧边,更是只有他们两人并着潺潺流动的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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