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将沈九儿藏在丰雨乡，在他被皇上禁足之时，膳堂需要心腹之人，所以又将沈九儿带入太子府，负责采买，可以帮他与外界互通。

谢凌道：“我想，一定是皇上想纳你入后宫这件事，让她想起了妹妹。反正有三条人命了，杀皇上于她而言，与杀旁人无异。”

江月还听完沈九儿的遭遇，心中感慨万千，真没想到看上去娇媚如斯的沈九儿竟有如此悲惨的遭遇。

“她把你当成像妹妹那样的至亲家人了。”

谢凌点头，“我则相反，家人众多，我更愿意把她视为朋友。”

这时，一阵风掠过河面吹来，吹乱了江月还的额发，谢凌伸出手帮她拢了拢发，两人四目相对，距离太近，她能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大约他们都想起了那个吻，脸颊上泛出两朵桃花来。

谢凌情不自禁地就要吻上去时，江月还忙转过身去，谢凌尴尬地轻咳一声。

江月还又转过身来，问道：“那皇……魏姑娘呢？”

谢凌正色道：“她在丰雨乡等虞寒之，他已向皇上辞行，他到底不是太医院的人，皇上也留不住。我已经派人去扎兰告知魏巡皇后之死的真相，魏敏君同虞寒之也要去扎兰，我正想问你，我们就在此等他们，一同去扎兰，还是我们先去？”

江月还知晓谢凌的意思，“虽说阿娘没有危险，但我还是很担忧，我已经在瀛州耽搁了那么久，我想尽快去扎兰。”

“好。我陪你找阿娘。”

谢凌上前两步，站在江月还身侧，两人的身影都倒映在水中，虽然河水流动而看不清面容，但他们之间滚滚流动的爱意却向四周弥漫开来。

谢凌握住江月还的手，两人临河而立，这时候，娇娇从客栈那边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道：“江姑娘吃饭啦！”

话音刚落，便看到了谢凌，娇娇不由地尖叫一声，立刻停住脚步，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喊：“饭还没好！你们随意！”

江月还扑哧笑出声来，面若桃花，谢凌也勾了勾嘴角。

当日，他们便匆匆出发，继续前往扎兰，途中经过的城镇都在为皇后挂孝举哀，酒肆饭馆都人迹寥寥，街上行人也面带哀思，不交谈不欢笑，然而到蒙参边界就完全是另一番天地了，茶楼酒肆饭馆客栈都热闹非凡，街市上贩夫走卒众多，到处都是吆喝声，目之所及处熙熙攘攘，时有几个幼童聚在一处玩游戏，跑来窜去，时有蒙参打扮的女子，色彩斑斓笑语盈盈地穿过人群，杂耍表演的艺人聚精会神地表演，围了一群看乐子的百姓，盛夏炎炎，更增添了浓烈的烟火气。

因为蒙参尚医，一家挨一家的医馆，门外皆有招牌，上面写着自己的独门配方，他们走到一处门廊高阔三层楼的医馆时，都不禁驻足张望，廊下分别挂着两盏大灯笼，上面金漆描金写着“虞”字，匾额上更是龙飞凤舞地写着：九仙堂，附近的医馆相较之下显得黯然失色。

门口已经排了许多病患，各个神色痛苦，哀愁呻吟。

娇娇率先道：“这便是蒙参虞家？”

江月还与谢凌对视一眼，他刚要说话，一旁排队的妇人说道：“你们是外乡人吧，不管是昼国还是蒙参，只有虞家的医馆如此气派。你们要买药，得尽快排队，曼陀丸就售空了。”

江月还立刻问：“曼陀丸？是何药？”

那妇人许是等得无聊，倒也认真给他们解释了。

“这曼陀丸，是仙药，专治眼疾的，只有虞家九仙堂有。在蒙参以及周边地界，这九仙堂足有上百家分铺，这曼陀丸都供不应求。”

江月还诧异地问：“专治眼疾的药，可为何这么多人都会患眼疾？”

妇人摇摇头，漫不经心地说：“没有人知道缘由，这许多年了，大概是因为蒙参的风沙有关吧。”

谢凌问：“如果患了眼病，但不吃这曼陀丸会怎么样？”

妇人不以为然地答：“会瞎呗。只要持续吃就无碍，只是这曼陀丸价格不菲。”

听上去，仿佛已经有不少人因此而成了盲人。

孟力又看了看街市，恍然大悟道：“难怪方才一路走来，见到好几个眼盲的老人，大约买不起这药吧。”

江月还看了一眼谢凌，她总觉得这药丸的背后，隐隐有什么阴谋的味道。

谢凌让孟力留下买药，以备不时之需，他们三人一同前往客栈。

……

这个小镇，叫做翻云镇。

江月还他们住在了翻云镇最大的客栈，孟力与娇娇都有自己的房间。

江月还也是出发时才知晓，谢凌这次带上了所有的金银细软，沈九儿带了满满一马车去封地的王府，他们的马车上也装了好几箱，江月还想起他作为陆非夜时，说的那句话。

“我的余生，就只有花钱这件事了。”

江月还故意说出来，谢凌倒也不尴尬，改口道：“那我改成，把钱都给你花，如何？不，我陪你一起花。”

江月还不去理他，心里却是开怀的，不过转念一想，又皱眉道：“蒙参边界，不够安全，我们上次来就被抢了……这次带了这么多金银，怕是早已被人惦记上了……”

谢凌眉毛一扬，一脸的少年得意，“我便不信了，我飞天大盗的东西也有人敢觊觎？”

江月还摇头叹息，眼睛却被他吸引，此刻的谢凌神采飞扬，再也不似之前在太子府那个总是挂着虚假的笑的谢凌了。

谢凌见她摇头，忙小声道：“这家客栈，有我们的人。”

江月还愣住，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谢凌再一次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小声道：“因为……这家店的幕后老板是我，贺云……”说到贺云，他眼中涌现出深深的悲痛，顿了顿才沉重地道：“是贺云来帮我开的，他说我那么多钱，光花是不行的，总得置些田产房产，我都随他去办了。”

江月还握住谢凌的手，以示安慰。

谢凌道：“不仅这里，还有其他几个城镇，以及扎兰都有我的人，他们一直在帮我查你阿娘的下落。”

江月还感激地看向谢凌。

这时，孟力买药回来了，整张脸都写满了愤慨！

“就这样一粒小小的药丸，竟然要一两银子，而且一人一日只得买一颗的份额，我还打听了，这药三日一粒，需要吃够一年才能治愈眼疾，算下来要一百两白银，寻常的百姓根本吃不起！”

江月还听了，也十分震惊。

谢凌道：“孟力，你去查一下，病患都是哪里人，蒙参与昼国所占比例如何？”

随后，他转过头对娇娇道：“娇娇，麻烦你去帮忙打听打听，患眼疾的人有何症状，什么时候开始的，越详细越好。”

娇娇应声而去。

江月还拿着药在鼻端嗅了嗅，嗅出几丝药材的味道，还有一种味道淡淡的，却不知是什么药材。

谢凌道：“这曼陀丸若真的如此有效，为何我们只在这里听过，瀛州城的达官贵人也有人患有眼疾，别说一两，一百两也有人买，何不销往瀛州？”

江月还想了想，道：“那说明，这个眼疾和这个药都只在这个地界才会发生。”

谢凌朝她投去赞赏的目光。

这时，有人来敲门。

“谁？”

门外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恭敬地道：“东家，我是郢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