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暗下来,颐安堂起了灯。
齐老太太高坐正中,双目含泪盯着跪在面前的幼子。
“你......你还知道回来......”
江世羽抬起头,看着已经鬓发银白的母亲,也不禁湿了眼。
他一直都是最小的孩子,自幼在父母兄嫂的关怀下成长。
年少时恣意自在,犹爱寻山走水。也曾独自撑舟过一江春水,在江南的烟雨里啜饮,在风雪山颠看云海日出,驾马过风沙落日。
江四郎最爱说笑,本生得温和的脸久经风霜,变得坚毅而粗粝,此时笑起来却寂然许多。
几年前身为皇后的姐姐病逝,他正在关外肃清。只是在日暮山坡上,向着上京的方向长跪叩首。
江世羽跪地叩首,唤了一声。
“母亲”
齐老太太见着这个近已有五六年不曾相见的幼子,眸中泪光闪烁。
她哽咽着,说不出话,只颤颤地站起来。
身旁的妈妈想要去扶,齐老太太摇头拒绝。
她扬起杖,在幼子身上落下。
拐杖打在江世羽身上那一瞬,她觉得心如刀绞,只微颤着声:“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母亲。我以为,你是准备一辈子将自己锁在那关外。心里没有这个家,没有我这个母亲。”
江世羽抬起头,那泪落下:“娘”
听着他这一声,齐老太太终是忍不住慢慢蹲下身,抱住了这个上天唯一留给她的孩子。
久不相见的母子二人相互痛哭,片刻后从桌子底爬出个小人来。
她抱着蹴鞠呆呆望着屋内几人:“爹,祖母,你们怎么哭了啊?”
江世羽擦擦眼泪,上前抱起她:“阿遥,爹久不久祖母,是高兴呢。”
江遥点点头,把蹴鞠给他看:“爹,你看,这是二哥哥给我做的蹴鞠,可漂亮了。”
“是很漂亮。”他温柔笑答,又问她,“怎么躲在屋子里,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江遥嘟囔道:“我没有躲,只是刚才踢蹴鞠踢了进来而已......”
齐老太太开口:“罢了,难得一家人团聚,都去吃晚饭吧。”
武安侯府死的死,病逝的病逝,聚在一处也才不过两桌人。
江世羽回来,也算难得的喜事。众人在一处,也久违地欢闹至深夜。
江遥玩儿得疲惫,在江世羽背上久就睡着了。他一路背着她回屋,由着侍女换衣,擦洗后盖上被子,随后坐在床边看她睡觉。
不多时,齐老太太也进来了,同样挨着床沿坐下。
她轻轻拍着熟睡的江遥,想起些什么,叹了口气道:“这也是个冤孽......”
江世羽道:“娘,阿遥不是冤孽。你瞧,她长得多好,多像她母亲。”
提起江遥那早逝的母亲,齐老太太愈发复杂。
当初,皇帝给江世玉赐婚。新娘嫁进来没多久,身孕已有月余。
先起她是不知道这事的,江世羽把事情瞒的很好,可终究还是让她知道了。
他的妻子,大婚之日已有身孕,生下孩子没过多久就病逝,临终时将孩子托付给他。
齐老太太欲言又止,江世羽却知道她想说什么,便道:“要怪就怪我吧。”
“纵有千般错,万般过,那也是我当初未能及时察觉,不敢抗旨的过错。致使她母亲与心上人分离,被迫嫁来。更何况,稚子何辜,她母亲嫁我为妻,她又生在江家,由我抚养成长,那就是我的孩子。”
“你啊,总是如此。”
江世羽笑了笑:“那是因为娘教导的好,否则阿遥出生,您为什么要瞒下一切,为她取名,让她上族谱。有其母便有其子嘛。”
齐老太太忍不住笑了笑:“罢了罢了,也都这样了......”
江世羽此时又问:“娘来找我,不是为了阿遥的事吧。”
她看向他,青年只是平静,垂着眼看起来还是那样平和。
“明日,你就要进宫赴宴了,可做好了准备?”
江世羽眸光闪动,淡笑道:“孩儿虽在关外多年,还是记得礼仪的。”
“礼仪”齐老太太拧眉,面容不禁沉重了几分,“你知道,我究竟在说什么。”
“旧人相逢,难免伤怀。可是你的旧人,并非普通人。你与她......”齐老太太也是不忍,可还是说了,“世羽,你要明白,你的一个眼神,都有可能会让陛下如鲠在喉。”
“你们,已经不可能了。”
齐老太太也伤心万分,她知道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扒开他那血淋淋的伤口。
可是若非如此.......
青年垂下头,肩背松下,衣袖下地手一时扣紧了袍角,他只是轻声道:“娘,我知道,从我决定接受赐婚起,就明白我与她再也回不去了。”
矮几上的灯烛跳动,映得他的神情愈发模糊,似哭似笑。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也将那酸涩吐出去才又抬起微红湿润的眼。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她.......”
他哽咽着,怎么也说不下去。
若是当初他能早些扫清敌军,若是当初他能及时发现薛承淮被诬陷,而那封军报就能早些送出。
薛承淮不会被押解进京,他的妻子不会因噩耗而难产崩逝,而她也不会.......
可是姐姐告诉他:世羽,事已成定局,无法更改。既如此,便向前看吧。
十年前他就知道,他无错,她也没有错,只是造化弄人。
“娘......”
安睡的江遥翻了个身,又呓语了两句。
“娘”
“娘”
薛婵抱着画,奔向坐在水边的人。可无论她怎么走,怎跑,母亲仍在那不远不近的地方坐着。
等好不容易走近了,她却又生怯弱,退了两步,殷殷切切地说:“娘,我近来很有进益,想来不久就会实现的。你......你要看一下吗?”
坐在水边的人并没有反应,也没有理她,只是站起来向着水里走。
很快,她就走得越来越远,怎么也追不上。
泪水从她薛婵的脸颊滑落。
“娘!”
薛婵猛地张开眼,大口大口地喘气。
床头那盏羊角宫灯还散着微弱而又昏黄的光,灯后的小窗透着朦胧的白。她这才恍若初醒般冷静下来,面色苍白疲倦。
原来,只是个梦。
她缓缓闭上眼,缓缓地呼吸,所有的惊惧痛苦才慢慢淡去,只剩浓浓的倦怠。
云生轻轻替她抚过肩背,初桃转身去倒了杯茶水来给她喂下。
“几时了”
“如今卯时三刻,还有一会儿天才亮,再睡一会儿吧。”
“不用了,反正也要赴宴,起身吧。”
“好”
曲江宴以拂光池为中心,在湖两岸男女分席而设,围帘架屏,恰巧是隔岸可见的距离。
只要稍微走走,就能瞧见一群风华少年。
无他,春天是个很好的时节。
京中有太多正当妙龄的姑娘和郎君了,皇帝的几位公主也都尚未出降。
春天,是个催生春意的时节。
花宴,是场极难得的集会。
无论是造就姻缘还是施展才华,抑或是追名逐利,这都是一个极好的时节,极好的雅宴。
薛婵有婚约,相看对她来说是件不太相关的事情,不过她还有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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