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康安立刻露出一副被刺伤的表情,捶胸顿足:“弟妹!你怎能如此血口喷人!那些账本,可是白纸黑字,都有记录,族老们也皆可作证啊!”
“更何况织坊经营不易,开销巨大,哪能月月都有余钱?我们做兄长的,还能亏待了自家骨肉不成?”
一时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场面僵持不下。围观的百姓也窃窃私语起来,目光在陈氏与陈家兄弟之间游移。
沈栀禾却并未被他们的言语说动,偏信任何一方,反而朗声道:“孰是孰非,空口无凭。《大邺律法》重证据,亦重人情。”
“陈康安,你口口声声代为照料,可立下字据?每月予她母女银钱几何?米粮几石?又可曾为她们安排安身之所?”
说完她又将目光投向跪地的妇人:“陈氏,你称田产织纺被占,可有地契、房契为证?当初他们强占之时,可有邻里见证?”
闻言,陈氏眼中燃起希望,急忙点头,而陈康安和陈康贵两兄弟脸上的笑意却在她的质问声中略显僵硬。
齐维适时上前,想要劝说:“殿下……这左右不过是家长里短而已,微臣不敢劳烦您大动干戈。”
裴时逾见招拆招:“齐知府此言差矣。”
青年声音沉稳,字字清晰:“大邺律法明载“鳏寡孤独皆有所养”,此乃立国之本,岂是家长里短四字可以轻描淡写?”
他锐利目光扫过齐维微微冒汗的额角,眼中寒意几乎凝成实质:“还是说,知府觉得民生疾苦是一句空谈?”
这话问得极重,齐维脸色霎时惨白,慌忙躬身:“下官不敢!”
沈栀禾见状从喉间溢出一声冷笑:“齐知府既无此意,便该明白,民生无小事。”
她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却如一把薄刃,精准地抵上齐维的咽喉:“你身为地方官员,连这种财产纠纷都处理不好,本宫此刻未治你庸碌无能、怠政失职之罪,你便该跪地谢恩了。”
少女的话如平地惊雷,压的他喘不过气,连带着头顶的官帽都在发颤:“……下官谨遵殿下教诲。”
对方却并不应声,反而转身面向台下百姓,一锤定音,将此案放在三日后开庭重审。
略作停顿后,沈栀禾复又看向那对神色各异的陈家兄弟,声线微沉:“陈康安、陈康贵,你二人既是被告,届时也需准时到堂。若有无故缺席者……”
她虽未言明后果,但那份不言而喻的威压,已让陈氏兄弟不由自主地垂首应“是”。
“都散了吧。”沈栀禾最后环视众人一眼,不再多言,转身便走。月白的衣袂在风中划开一道利落的弧度。
裴时逾则紧随其后一并回府,待四下无人后才开口询问:“这个案子,殿下心中有数么?”
“?”她听出了他话里有话,不解的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青年被她突如其来的反问弄的愣了一下,闷闷的低笑一声后才出声:“……有这么明显吗?”
说完,他还强调道:“之前在书房那次也是。”
明明是没头没尾的对话,沈栀禾却莫名能理解到他的意思。
就好像这是两个人之间默认的心照不宣。
少女侧首看他,眸色在廊下光影里明明灭灭:“因为你欲言又止时,眉心总会无意识微蹙。”
她语气笃定:“你从来没察觉过?”
裴时逾怔住,下意识顺着她的话抬手触碰眉间,仔细摸索后才发现了一点点皱起来的涟漪,只不过幅度很小,很容易感受不到和被忽略。
“原来是这样。”
他还以为自己早就做到了神情坦然八风不动的伪装,没想到却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人都是会有情绪破绽的,也许是从眼睛里露出来,也许是从其他动作间表现出来。”她继续往前走,随口闲聊,语气放松:“细心点就能看穿。”
“更何况你每次心里打着算盘的时候,话就喜欢说半句留半句,让别人去猜。”
裴时逾被她点破,非但不窘,眼底反而又涌起了几分笑意,从善如流地接话:“微臣不敢。”
“不敢?”少女微微挑眉,像是被他这句话刺激的联想到了什么,语气中都多了点调侃:“你说的这句话你自己信吗?”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印象中的权臣与眼前这个故作恭谨的青年渐渐重叠。
那时的他官至御史大夫,又受皇帝青睐。大权独揽后就雷厉风行的清扫了一批受世家荫庇的花花公子,重则收押入狱,轻则剥夺官职。
重压之下,必有勇夫。
哪怕是身在宋府侍弄花草的她——都收到了关于联合弹劾裴时逾的密信。
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他这样锱铢必较的性格倒也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使她早早就知道面前的青年绝非善类。
她故意顿了顿,欣赏着他微微凝滞的神色,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不过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乖顺,我们都是一路人。”
沈栀禾朝他靠近一步,廊下的风拂起她鬓边碎发。少女轻轻抬手,指尖虚虚点向他心口:“记住,我身边不缺唯唯诺诺的臣子。”
她的声音随风飘来,清晰坚定:“本宫要的是能与我并肩的利刃。”
裴时逾垂眸看着那只纤白的手,忽然低笑出声:“所以上百进士之中,殿下独独选择我,是因为这个原因?”
看着他神色认真的模样,她却偏偏起了几分玩心,唇角轻扬:“不然呢?”少女转身倚在朱漆廊柱上,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难不成裴卿以为我是看中了你的美色?”
这还是两世以来他第一次从她口中听见这种话。踏入官场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有遇见过因为看上他相貌就对他优待的官家小姐。
但他只觉这种照顾太过肤浅,风轻轻一吹就会消散,根本握不住,所以只礼貌的保持距离,不回应也不接触。
如今情景再现,他却毫无当初的心境。只觉眼前的这位殿下惯会调侃旁人,与前世冷冰冰的样子判若两人。
青年目光灼灼,语气却如往常般漫不经心:“殿下也会因徐公之姿而心生欢喜?”
她答非所问:“你问这个作甚?”她看上去像是能被花瓶吸引到的人吗?
裴时逾:“因为我想听殿下的赞誉。”
沈栀禾闻言轻笑出声,指尖随意拨弄着廊外探进的垂丝海棠:“赞誉?”
她眼尾微挑,侧首看他,流转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戏谑,却不达眼底:“裴卿若是想听奉承,不如去秦淮河畔寻个说书先生。”
她忽然松手,花枝弹回空中,簌簌落下一阵细雪般的花瓣。“毕竟我从不夸中看不中用之人。”
“若真心实意想让本宫对你刮目相看,你也可以去把陈氏的案子查个水落石出。”说这话时她身子都站直了,慵懒姿态一扫而空。
裴时逾却敛了神色,轻描淡写道:“殿下不是已经派了季大侍卫去走街串巷的搜寻信息了?”
少女转身,衣袂也随之卷起了碎瓣,日色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隔着重重光影,她答非所问道:“先前出使扬州时,你说这是你的故土,做不到见死不救。”
“既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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