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司马雀摇摇头。
“陛下那会只是碰巧路过,还有不少公务要办,她见我成了一个人,就先把我送到了附近的城镇安置,留下些银两便离开了。”
“后来,我用陛下给的钱财摆了豆腐摊,没过多久又在路上遇到她,当时陛下化名冯景,说母亲要给她送自己不喜欢的男子为夫侍,问我愿不愿意跟她走,她会待我好。说来可笑,不知怎的,我竟然就答应了,或许初见陛下时便一眼钟情吧。”
赵其添听得入迷,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凑了凑:“那后来呢?”
说到这,司马雀摸了摸耳坠上的南珠,柔声道:“因为双方母亲都不在,我们就在军营里办了婚礼,当时萧漠将军,礼官鹤易也都年轻,跟随在陛下身侧,萧将军带着士兵拉红绸,去城里采买杂物,唯独鹤易不时面色沉重看着我。”
赵其添闻言垂下眸,似有感同身受,礼官是觉得皇夫身份与陛下不匹配吧。
司马雀目光扫过他,继续道:“婚后那段时间真是如同普通妻夫,她白日去军营,我则在家中打理等她回来。”
“没过多久,上代陛下急病,她被召回硒阳城,说处理完一切会来接我回宫,那时我才知晓她是皇子,虽有被欺骗的恼怒,但爱大过一切时便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执起茶盏,润了润嗓子:“从前本宫也没想过,一个豆腐坊主的男儿有一天能侍奉皇帝陛下,所以刚入宫时还很拘谨,陛下说不管出身如何,在她心里我都是最重要的人。
“可惜多年沉浮,新的扈人与夫侍源源不断被陛下纳进。”
司马雀话锋一转:“自古以来,男子的焦虑就在于此,担心女子选择别的男人,怕自身性命的用处在顷刻荡然无存。”
他看向赵其添。“本宫也是如此。”
赵其添见状躲闪他目光,嘴唇轻抿才将视线抬回去,而司马雀已将目光投向窗外:“那时陛下想诞下位皇子,可惜本宫还有所欠缺,于是没被选中。”
他抬手轻轻抚上脸颊,缓缓道:“我也曾怀疑过,究竟是爱她还是期望被她所爱,后来过些时日才惊觉,一时兴起的爱情纵然宝贵,但能让女子觉得你有除育夫之外的角色才是最重的,也是我们这些图谋长久之人该做的。”
赵其添晃了晃神,沉默良久才问:“那太子的父亲,如今也在后宫之中?”
司马雀骤然笑了,语气略有回温:“太子一落地,他就死了。”
“死了?”他惊讶道。
司马雀一愣,太子夫这番倒不像是装的,难道真没人跟他说?
他脑筋一转,立马察觉其中深意。
想来是都觉得他不会被太子选为育夫所以才没说吧,也是,这太子夫虽然貌美,但异国身份却让人不可忽视。
司马雀即刻解释道:“陛下可在后宫中挑选育夫,皆由永巷令亲自考察其条件,若有皇子出世,育夫遵照父职需当日赴死。”
赵其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沉思后似乎又接受了这规则。
“那生的是男子又该如何?”
“自然是父男双双处死,若不能为皇室增添皇子,那便是无用之人。”司马雀又补充道:“不过那都是多年前的事了。”
“能因皇子而死是育夫的荣誉,不仅能葬入皇陵尊为圣夫氏,其宗族也因沾上皇子一脉而鸡犬升天,比在后宫中争宠而被害死要好上许多。”
他看了眼赵其添:“太子夫虽为异国夫婿,但本宫见太子倒是对你另有真情在。”
赵其添闻言立马涨红了脸,什么叫对我有真情...她这段时间都没进过我院子里,皇夫肯定是哄我的吧。
这样想着,马车慢悠悠地减速直至停稳,不一会门外男侍的声音传来:“皇夫,太子夫,可要下车歇息?”
司马雀整理着衣裳,朝他点了点头便掀帘出去,赵其添也站起身拍了拍被自己攥出褶皱的披风直到重归平整。
队伍停在一道溪流旁,这里的水色清澈,岸边的石头上还长了些翠色青苔,透着微凉的湿润。
夕阳西下,远处群山山脉隐约可见,青黑色的山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巍峨。
赵其添深吸一口新鲜空气,不自觉往远处眺望过去。
槐树下,孟元被一堆侍从簇拥,正与刘释异说着什么。
她身上穿着薄衣,没戴白日的头冠,外头只裹了件绛紫披风,闲适的模样仿佛丝毫不因路途遥远而疲惫。
她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似是察觉目光,移眼望去,恰好望进一双失神褐眸。
赵其添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别过脸,攥紧了披风的系带,生怕别人看出自己的异样。
他方才竟看得入了神,连对方看过来都没发现,此刻只觉得心跳得飞快。
孟元看着他略显慌乱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后没再留意,转头继续与刘释异说话。
队伍在溪流边休整了半个时辰,侍从们补充好水源,检查完车马后,才重新启程。
直到傍晚,队伍抵达济禾驿馆。
驿馆的建筑风格大体是虞国的样式,又因贴近边境,倒是多了几分异国风味,青砖黛瓦不算华丽,但房间收拾的格外干净整洁,蚊虫几乎不可见。
各自院落里种着几棵当地的果树,落叶都被扫到树干下充当秋肥,厢房里摆着足量的檀木床,桌椅,中央放着炭炉,正燃着火红,透着让人酥麻渐睡的暖意。
晚膳时,皇帝与太子在各厢房中单独用餐,驿馆的左右侧堂里摆了数台矮几,左堂坐着几位随行的重臣,右堂则是皇夫等官眷们。
席间气氛平和,司马雀偶尔与赵其添说几句话,芍药和苏玉楼则依旧互不搭话,只默默用餐。
长途跋涉下来,众人都有些疲惫,晚膳后便各自回房歇息,客房的分配与马车上一致,赵其添依旧与司马雀同住。
夜晚的驿馆格外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偶尔夹杂着远处几声犬吠猫嚎,与都城的喧嚣截然不同。
赵其添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屋内只点了几盏烛灯,昏黄的光映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他脑海里总回荡着白日里司马雀说的故事,皇夫那般真实又真挚的感情让他莫名羡慕。
因此不自觉便想起孟元,想起自己初到虞国时她的一切态度,想起方才溪边蓦然相视。
他忽然觉得,孟元其实一直没变,她依旧是那个虞国太子,可自己变了,对她的态度早已没了最初的试探。
说到底,她们之间不过是身份与立场的隔阂。
他开始想,若抛开身份,若有一日能在寻常街巷相遇,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洒下一片银辉,偶尔有落叶飘落,发出轻微的声响,赵其添望着那片月光,念着念着,竟渐渐平静下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次日天刚亮,队伍便再次启程。
刘释异备好热茶后正想问殿下想吃什么果干,却见孟元神色比昨日明显凝重许多,她面前摊着舆图,朱笔在图上拿起又放下。
昨夜魏子应传来密报,说周国国君赵恪暗中派了数名暗卫潜入,分散在硒阳城与合稷山周边,目前尚未确认其目的,密信中,她还附上了部分暗卫的踪迹,不是集市便是当地出名的酒楼。
“这些人躲在这明晃晃的地方,究竟想做什么?”孟元手指绕着发丝,眉头微蹙。“总不会是单纯来看热闹的。”
刘释异端来一小碟果干什锦,在一旁猜测:“会不会是想对百姓下手,制造骚乱?若是合稷山周边乱起来,秋猎便无法顺利进行,周国或许能趁机发难。”
“有这个可能,但还不能确定。”孟元摇摇头,在舆图上标记出暗卫出现的地点。“让魏子应继续盯着,务必查清他们的目的,另外,让守在合稷山周边城镇的侍卫们留意,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刘释异点头应下。
马车一路疾驰,直到傍晚终于抵达合稷山围场。
山间猎场早已布置妥当,围场内搭建着成片的营帐,各色旗帜飘扬,中间是开阔的演武场,里头沙地金黄,外头树林茂密,远处的山峦在暮色中连绵起伏,透着几分大自然的苍茫。
而猎场中央的高台上,正摆放着一把鎏金座椅,是为孟景平准备的,右侧则是周围的官员,贵族的席位,一切井然有序的准备着。
次日,秋猎正式开始前。
天刚亮,猎场便热闹起来,各方人马齐聚,虞国的贵族官眷们身着华服,坐在高台上的席位里,将士们穿着红色劲装,手持兵器,整齐地站在围猎场两侧。
不多时,远处车马声渐近,是周国的仪仗即将抵达。
从看台上纵目过去,中央马车里坐着一道身穿明黄龙袍之人,他面容略胖,双眉留有白须,眼皮耷拉着,双目却是锐利,周身透着某种威仪,正是周国国君赵恪。
下轿后,几位身着各色官袍的大臣跟随在他身后,孟元看着他们走来,其中还有两道熟悉面孔,是裴峥与范叔涟,皆神色肃穆。
双方会面,他们先向皇帝躬身行礼,而后朝虞国官员互相拱手点头致意,表面上倒是一派和睦。
孟景平作为东道主亲自上前迎接赵恪,大手一挥:“周国国君请。”
他提起嘴角,脸颊肉上立马皱起对称的斜线:“多谢大虞皇帝。”随后两人并肩走上高台,笑容满面。
“国君远道而来,一路跋涉。”孟景平端起酒杯,语气温和。“合稷山的秋景不错,希望此次秋猎,能让各位尽兴而归。”
赵恪也拿起酒杯,眼底闪过精光,笑道:“客气,倒是不知此次秋猎,能否让寡人见识一番虞国将士的风采?”
孟景平依旧笑得从容:“秋猎首日,侍卫们演武自是有,不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咱们这些老家伙,就先坐在这喝喝酒,赏些秋景,让她们这些小辈们展展风头,岂不悠哉?”
赵其添站在孟元身旁,见到赵恪时,身子微微一僵,连忙躬身行礼,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尊敬:“儿臣参见父皇。”
他的动作有些迟疑,行礼时不自觉地往孟元身边靠了靠,像是想躲在她身后,避开了赵恪的目光。
赵恪看他一眼,笑笑点头,没多说什么,只微微颔首,便转头继续与孟景平说话。
秋猎开场的号角声划破晨雾,浑厚的声响在山谷间回荡,惊起林间栖息的飞鸟。
随着号角声落,虞国的士兵们列着整齐的方阵,从围猎场东侧缓步走出。
她们皆身着朱色劲装,外罩轻便皮甲与银盔,手持长戈与盾牌,甲叶碰撞声清脆利落,步伐行距整齐,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微震颤。
“这虞国军团还真都是女子呢。”周国看台上,一名贵妇人举起团扇,悄声同身旁一年轻女子攀谈,她妆容清淡,与身上的繁重华服和头上堆砌的首饰截然不同。
她没理那贵妇,而是双目紧紧盯着虞国方阵。
贵妇人见她没搭理自己,转而就把意头转向别处,她快速地挥着扇子,高高地抬起下巴。
“真不晓得瞧这有什么好看的,沙子又多,要不是周国留情,这些粗鄙,无德无才的女人早就埋进黄土成为历史了。”
她撑着脖子等待有人应和,可后席的官眷们都无人理她。
面前,方阵行至围猎场中央,领头的将领高声喝令:“变阵!”
士兵们瞬间变换阵型,长戈如林,直指天际。
紧接着又化作一阵,此阵盾牌相扣,形成密不透风的防御圈,忽地甲片齐齐作响,前排士兵半跪持盾,后排长戈前指,锋芒毕露,蓄势待发。
整套阵型变换行云流水,没有半分滞涩,看得高台上的贵族官眷们连连惊叹。
“真是惊人,她们竟然能如此齐整又迅速。”
“惊人?该是吓人才是,也不琢磨这些人要是对你我出手,焉能有活路?”
高台上细碎的谈论此起彼伏。
孟景平端着茶盏,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扫过赵恪:“我虞国的儿郎们,倒也算有几分血性,这些年北疆不太平,若没有她们守着,咱们这些人怕是连安稳秋猎的心思都没有。”
赵恪侧头瞥她一眼,顺着话茬接道:“有大虞如此友邦,真乃周国之幸。”
他拿起酒杯晃荡,试探道:不过寡人前日听闻,北疆诸国近来动作频频,似乎在私下联络,大虞皇帝作为近邻,消息想必更灵通些,不知是否知晓他们动向?”
周国与北疆暗地接触的消息在虞国无人不知。
这便是典型的掩耳盗铃,贼喊捉贼。
孟景平面上依旧从容,轻笑道:“北疆诸国向来各怀心思,今日结盟,明日反目,本就没个定数,他们私下联络,也不过是为了争夺些草场与水源,掀不起什么大浪。”
赵恪端着酒盏的手顿了顿,随即笑道:“皇帝说笑了,毕竟北疆动荡,若是波及咱们,两国的贸易怕是也要受影响,寡人倒是还盼着,能与贵国多做些生意,互通有无呢。”
“哦?”
孟景平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
“是粮食,还是铁器?若是粮食,我虞国今年收成不错,倒也能匀出些,若是铁器...国君也知道,大虞对铁器管控甚严,尤其是兵器,北疆不太平,若是铁器流入他们手中,反倒会给我们添麻烦。”
赵恪闻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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