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可·李带来的消息像一块沉重的铅块，坠入苏溟舟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冰冷而深远的涟漪。

第四帝国，那群如同从历史坟墓中爬出的幽灵，正以无可阻挡的姿态，将他们那面充满了死亡与铁十字的战旗，从非洲的腹地一路插向亚洲的心脏。

而华国与米国，这两个在旧世界里斗得你死我活的巨人，如今却不得不放下成见，在那片遥远的黄沙漫天的异国土地上共同流血，去抵御一个更加恐怖也更加神秘的共同敌人。

整个世界的棋局，正以超乎所有人想象的速度，变得波澜壮阔也血腥残酷。

苏溟舟坐在指挥部里，听着电台中断后单调的电流嘶嘶声，久久没有动弹。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紧迫感如同两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知道自己和“破晓之心在这场足以决定人类文明最终命运的全球战争中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他们无法左右战局，甚至连获取最准确情报的能力都极其有限。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下一次更大的风暴来临之前，将五龙潭这片他们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小小根据地，经营得更稳固、更团结、更坚不可摧。

他将目光投向了窗外，那片在午后阳光下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土地。

“天井渡自由贸易市场里依旧人声鼎沸。来自四面八方的幸存者们正用着他们刚刚才学会使用的“破晓币进行着公平而有序的交易。更远处是连绵起伏的田垄和拔地而起的砖瓦房。而在那条奔流不息的溪流旁，水力纺织工坊正发出富有节奏的轰鸣，将一卷卷致密的麻布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

这里就是他的世界，他的棋盘。

而货币就是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枚棋子。

……

“金融加贸易，这两手必须抓得更紧。

第二天一早，苏溟舟便将许知远、侯破浪和几个负责市场管理的核心成员召集了起来，开门见山地定下了新的基调。

“‘破晓银行’和‘基准价’制度为我们赢得了所有人的信任。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将这份信任转化为更强大的向心力。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整个五龙潭地区便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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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由金融和贸易共同驱动的强大引力之下，发生了一场无声却又无比深刻的“聚变”。

正如苏溟舟所料，当那些还在为下一顿饭而发愁的小型幸存者聚落的头领们得知他们竟然可以从“破晓之心”那里借到一笔足以让他们购买种子、添置工具、甚至修缮房屋的“巨款”时，所有人的眼中都爆发出了一股骇人的精光！

观望与猜忌迅速地被求生的渴望所取代。

一时间，“破晓银行”那小小的贷款审核窗口前门庭若市。

而更多的，是那些早已被“破晓之心”的繁荣与秩序所吸引，却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始终在犹豫不决的幸存者们。

“贷款？我看贷个屁！”一个来自南边山坳的猎户头领在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第一个一拍大腿，对着自己聚落里的同伴们大声说道，“咱们有手有脚的，干嘛要去借钱过日子？直接加入他们不就完了吗？！我可是听说了，只要成了‘破晓之心’的正式成员，不光吃饭看病不要钱，就连存钱都**有‘利息’拿！”

这番充满了朴素智慧的“算计”立刻就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

于是，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猛烈的“入籍”浪潮，便在这片山区里轰轰烈烈地上演了。

几乎每隔三五天，就会有一个规模在几十上百人不等的幸存者聚落，在经过了内部的激烈讨论之后，最终选择整体并入“破晓之心”这个日益庞大的集体。

当然，也有一些规模更大、内部情况更复杂，或者只是单纯地还对“自由”抱有一丝幻想的聚落，选择了另一条折中的道路。

他们开始自发地进行“兼并重组”。几个原本只有十几二十口人的小小聚落会联合起来，形成一个拥有上百人的中型联盟。这样一来，他们既能在面对外部威胁时拥有更强的抵抗能力，也能在与“破晓之心”的贸易和谈判中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但无论是选择加入还是选择联合，一个不可逆转的趋势已经形成。

整个五龙潭地区所有零散、脆弱的幸存者势力都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整合、被重塑。而这一切的中心，那个唯一拥有着货币发行权和最终资源解释权的“破晓之心”，则如同一个沉默、充满了引力的巨大漩涡，将所有围绕在它身边的“卫星”都牢牢地吸附在了自己的轨道之上。

最让苏溟舟感到欣慰的是，整个过程虽然充满了利益的博弈，但却异常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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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破晓之心”是善意的。它就像一个虽然严厉但却无比公证的大家长。它用那永不违约的“鱼干本位”为所有人提供着最坚实的信用保障。它也用那日益壮大的巡逻队和坚固的围墙，为所有人提供着这片废土之上最稀缺的安全感。

……

“领航员，这是第一批通过了我们初步审核的贷款申请名单。”

这天下午，许知远将一份厚厚的卷宗递到了苏溟舟的面前。

苏溟舟没有立刻批复。

“走。”他站起身，对着身旁那个同样在看着卷宗的沉默男人说道，“破浪，陪我出去走一走。”

他知道自己不能只坐在这温暖、安全的指挥部里看着那冰冷的报告。他必须亲眼去看一看，那些需要他们去“输血”的聚落，到底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

第一站，是距离五龙潭基地足有十几公里远的一个名叫“石溪村”的小聚落。

当苏溟舟和侯破浪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战士抵达那里时，即便是早已对废土的贫瘠有了足够心理准备的他们，依旧被眼前充满了原始与绝望气息的景象深深地震撼了。

所谓的“聚落”不过是在一条早已干涸的河床边，用一些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木板、生锈的铁皮和撕成条状的塑料布搭建起来的十几个歪歪扭扭的窝棚。

一阵风吹过，那些脆弱的“屋顶”便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呼啦”声响，仿佛随时都会被彻底掀飞。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混合着粪便和腐烂植物的令人作呕的酸臭味。

聚落里看不到任何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只有一些瘦骨嶙峋、眼神麻木的老人和几个同样面黄肌瘦、挺着个大肚子的孩子，正蜷缩在窝棚的阴影里，用一种充满了警惕和恐惧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这些不速之客。

一个看起来像是头领的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一根粗糙的木棍颤颤巍巍地迎了上来。

“各……各位长官……”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充满了早已被苦难磨平了所有棱角的卑微。

“我们……我们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苏溟舟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所谓的“房屋”，扫过那些连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赤着脚的孩子，最终落在了窝棚后面那片小小的充满了希望的土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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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片刚刚才被艰难开垦出来的贫瘠土地。上面稀稀拉拉地长着一些明显营养不良的细弱土豆苗。

“这些种子是你们用什么换来的？”苏溟舟缓缓地开口。

“是我们把村里最后的一点从旧世界房子里拆下来的废铜烂铁都凑在了一起。”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痛苦的回忆，“拿到‘天井渡’才换回来了这么一小袋……”

苏溟舟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走上前蹲下身，从那干裂的土地里轻轻刨出一小块泥土。

泥土是黑色的，带着一股河床特有的充满了腐殖质的肥沃气息。

“这土不错。”他缓缓地站起身，看着那个同样一脸紧张的老人，那双总是充满了平静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充满了暖意的笑容。他思索了片刻，这个聚落虽然贫困，但他们的申请书上写得很清楚，贷款是用来购买更多的种子和农具，而不是单纯的食物。他们已经开垦了土地，证明了他们想要自救的决心。

“老人家，你们的贷款申请我代表‘破晓之心’批了。”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那个同样一脸动容的沉默男人说道。

“破浪，记下来。”

“石溪村聚落，共计四十七人。申请发展贷款三十‘破晓币’。”

“审核意见——”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

“——建议追加至五十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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