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坡之上，苏溟舟看着山下在夕阳余晖中依旧人声鼎沸的“破晓银行”，那份亲手缔造新世界第一缕金融之光的自豪感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种更深沉也更冰冷的忧虑，如同退潮后悄然浮现的暗礁，渐渐占据了他的思绪。

他亲手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货币，这个文明世界里最伟大的发明，在为他们带来前所未有的繁荣与效率的同时，也同样释放出了一个纠缠了人类数千年，名为“资本”的魔鬼。

他想起了白天在集市上看到的那些最早靠着信息差和敢于冒险的精神富裕起来的“百元户”。他们不再自己进山打猎，而是用手里的铜币去雇佣那些更年轻、更有力气的穷人，为他们去冒生命的危险。

这是一个再也正常不过的市场经济现象。

但苏溟舟知道，在这片没有任何法律和道德约束的废土之上，这种由财富所带来的权力一旦失控，将会演变成何等恐怖的怪物。

他无法想象，当某一天，某个头脑精明的“大户”用他手里积累的成千上万的“破晓币”将整个市场上流通的所有食盐或者所有过冬的衣物都垄断起来的时候。

那将会是一场比任何暴徒的**都更血腥也更无解的灾难。

“破晓之心”的根基是公平。

而资本的本性是逐利。

这两者之间存在着一道天然无法调和的鸿沟。

……

当天晚上，一场旨在为新生金融体系“立规矩”的核心议事会，在五龙潭的指挥部里秘密召开。

“我们必须未雨绸缪。”苏溟舟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回荡，清晰而凝重。他将自己这几天来反复思考的忧虑和盘托出。

“‘破晓银行’的成立解决了我们眼下最紧迫的治安和储蓄问题。但是，它也同样为我们埋下了一颗更危险的定时**。”

“我们必须为这头我们亲手释放出来的猛兽套上第一根缰绳。”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座的每一张同样写满了凝重的脸。

“我提议，由理事会牵头成立一个‘市场价格监督委员会’。”他的声音不容置疑，“从今天起，对市场上所有关乎到民生的基础物资进行官方的指导价干预！”

“土豆、番薯、食盐、基础的苎麻布衣物，以及云帆主岛那边相对紧缺的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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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这些是保证我们每一个人能活下去的底线！它们的交易价格绝不允许出现任何恶意的囤积和垄断！”

“我们可以允许那些非生活必需品，比如你从废墟里淘来的香烟或者自己酿的果酒进行自由的市场定价。但是，这些能救命的东西必须有一个所有人都必须遵守的‘基准价’！”

这番充满了“计划经济”色彩的铁腕提议，立刻就在会议室里引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领航员，”一个负责市场管理的年轻干部第一个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异议，“我们好不容易才让大家都接受了自由交易的规矩，现在又要强行干预……这会不会打击大家生产这些基础物资的积极性？”

“不会。”苏溟舟的回答斩钉截铁，“因为我们并不是要压低价格，恰恰相反，我们要保护价格。”

“基准价的存在是为了防止有人恶意地将价格炒到天上去，同样也是为了防止在丰年的时候因为产量过剩而导致谷贱伤农。”

“它是一道看不见的‘防火墙’。”

在经过了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激烈讨论之后，这项充满了“破晓之心”特色，兼顾了市场活力与计划调控的“基准价”制度，最终以全票通过。

然而，苏溟舟知道，这还只是第一根缰绳。

“银行既然已经成立了，”他看着许知远和几个同样负责外部聚落联络的负责人提出了第二个更加大胆的构想，“那它就不能只‘存’不‘贷’。”

“我提议，向那些经过我们严格审查的可靠附属聚落，开放低息的‘发展贷款’。”

这个充满了“金融创新”意味的词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再次愣住了。

“贷款？”许知远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苏老弟，这风险太大了吧？现在这世道人心隔肚皮。今天他还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明天说不定就卷了我们的钱跑到我们找不到的地方去了！到时候我们上哪儿说理去？”

“所以，”苏溟舟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们不贷给个人。”

“个人的信用是脆弱的，不可靠的。但是，一个拥有了几十上百口人，拥有了土地和房屋的‘聚落’，它的信用是相对稳固的。”

“他们跑不了。”

“我们可以成立一个专门的‘贷款审核与风险控制小组’。”他继续阐述着自己那早已成竹在胸的计划，“任何想要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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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申请贷款的聚落都必须接受我们最严格的背景调查。我们会派人去实地考察

“贷款的利率不能高我建议定在年化百分之三。这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数字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帮助他们渡过难关发展生产。”

“贷款的用途也必须受到我们的监督。我们会定期派人去检查确保他们真的是将这笔钱用在了购买种子、修缮房屋或者添置工具这些刀刃上。”

“至于最关键的坏账问题……”苏溟舟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充满了“资本家”式精明的弧度“如果他们真的还不上了我们也不会逼得他们倾家荡产。”

“他们可以用更宝贵的东西来偿还。”

“——劳动力。”

“他们可以以工代赈为我们修路、伐木、开矿……直到将所有的本金和利息都还清为止。”

“这既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也为我们未来的大规模基础建设提供了一个取之不尽的‘劳动力蓄水池’。”

“更重要的”他看着众人那一张张充满了恍然大悟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是通过这种金融上的深度捆绑将那些原本还游离在我们体系之外的‘盟友’彻底地变成我们‘破晓之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

当“破晓之心”的金融体系以一种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姿态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如火如荼地发展起来时。

远在几百公里之外的紫金山港那个精明的意大利商人马可·李也同样敏锐地嗅到了这股来自东方充满了变革气息的全新风向。

“‘破晓币’？有意思。”

船长室里马可·李把玩着一枚由贸易船队带回来的崭新铜币那双总是如同鹰隼般锐利的蓝色眼睛里充满了一种商人发现全新商业模式时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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