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边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洒落下来,整座都京城也随之苏醒。
城门刚开,就有一人纵马飞驰而来。
王贵见此境况,赶忙举长枪去拦。他今日刚到城门上任,又有老贾在旁边看着,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身旁的老贾还犯着困,一个绵长的哈欠过后,老贾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老贾困意全无,骤然清醒过来,忙拽着王贵向后退。
来人倒是不急,他勒住缰绳,身下的白马高昂地叫了一声,稳稳地停在了王贵的面前。
舒径舟从怀中取出过所,朝王贵递了过去,“劳烦军爷查验了。”
老贾凑上前来,直将过所往回推,嘴上还道:“诶呦,不敢不敢,舒公子快进城吧。”
舒径舟笑道:“这位是新来的吧,瞧着有些面生。”
“舒公子好眼力,这人才来都京不久,所以没认出舒公子,我带着他给舒公子赔不是了。”
老贾说着,便要拉着王贵作揖,舒径舟赶忙扶住他们二人。
“老贾你这说的是哪里话?今日也算是见过了,下值后可莫要训他才是。”
“还不快谢谢舒公子。”
见王贵还傻呆呆地站着,老贾狠狠拍向他的后背,弄得王贵整个人一激灵。
王贵虽没弄明白如今的情况,还是依着老贾的意思,默默地道了谢。
验了过所后,舒径舟骑着马扬长而去,老贾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王贵问道:“这位舒公子是个什么人物?你怎吓成这幅样子。”
老贾横眉道:“松涧镖局听过么?他可是松涧镖局的总镖头,舒家二公子舒径舟。”
“这么瘦弱一个人,居然能当上总镖头?那个舒家是不是没人了。”
老贾捂住王贵的嘴,惊恐地朝四周看了看。
确认附近无人,老贾才道:“话不能乱说,舒公子虽然不擅武力,脑子可比咱们灵光多了。松涧镖局前段时间出的那档子事,在其他人眼里怕不是天都塌了。结果人家舒公子呢,没几天就解决了。”
松涧镖局闹鬼的事一出,人人都对舒家避而远之,老贾还以为舒家也就走到头了。可舒径舟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搞得整个都京城都在讨论捉鬼大会的事情。
到最后,还真叫他们捉到了“鬼”。
听说是那惹事的家丁觉着舒径舟对他不公,由此记恨了上舒家。
他偷偷挪用舒家的钱财,买通了给滨州刘家押镖的那批镖师,连同奈何楼伪造出杀人现场。
按照他与镖师的约定,被买通的那批镖师应远赴西南,不再出现在滨州一带。
有镖师舍不得家人,临出发前反了悔,叫镇子上的熟人瞧见了,以为是闹了鬼,请了道士上门驱邪。
那家丁害怕自己所做的事暴露,趁着夜色潜入镖师家中将其杀害,还顺势发挥,将闹鬼的谣言传播开来,于是才有了后面都京城人尽皆知的一系列事情。
还有不少人觉得,舒径舟身子骨弱,说不定和这家丁也有干系。那么坏的人,保不准还会给主子下毒呢。一时间,对舒径舟和舒家便只剩下同情了。
王贵又问:“不过这大清早的,舒公子怎会刚从城外回来?”
“城外还有什么能去的地方,多半是去静虚观了呗。人家灵犀法师因着太后的面子才出山帮忙,如今事情解决了,舒家可不得表示表示。”
王贵伸头向城内看,疑惑道:“可我瞧着他方才去的好像不是舒家的方向,莫不是还有什么其他事?”
老贾啧了一声,用力将王贵的脑袋扭了回来。
“嫌自己活的不够久?管那么多干什么,在都京城当差,少看少听才能保命。”
*
宜河沿岸,醉月楼外,几个伙计不停地探头张望着,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春风送来一阵嗒嗒的马蹄声,伙计们远远瞧见那道天青色的身影,连忙打起精神,有人整理着装,有人转身进楼。
没过一会儿,就有一婀娜女子从醉月楼内走了出来。
女子肤如凝脂,柳眉凤眼,发髻间簪着几朵朱红色的杜鹃花,大抵是刚摘下来,花上还挂着几滴露水。只是这杜鹃虽艳丽,却远不及女子容颜惊艳。
女子似是饮了酒,所过之处飘着一股淡淡的酒香,令人闻之心醉。
周围的伙计都忍不住悄悄抬头看她,舒径舟却好似盲了眼,丝毫没觉察出女子的精心打扮。
女子并不恼,反而笑道:“听说今日舒公子要同朋友过来,我一早就叫他们收拾好了雅间,你那两位朋友已先过去了。”
舒径舟淡淡道:“有劳顾掌柜了。”
“这算得什么,若要道谢,也该我同舒公子道谢才是。要不是舒公子帮我捉住了蛀虫,我这座醉月楼就要被他们蛀塌了。”
“盐乃民生大事,凭我一人之力,实在难以从其中周旋。恰好我有一友人知道些门路,这才能帮顾掌柜了了一桩心事。”
“既是如此,我愿设宴向二位道谢,不知舒公子的那位朋友可愿赏脸?”
“顾掌柜莫要心急,时候到了,自然会见到的。”
“那我就候着消息了,舒公子请。”
舒径舟随着顾掌柜步入大堂内,台上一出戏刚好唱到高潮,伶人高音清亮,引得台下一阵拍手叫好。
路昙也学着台下众人的样子鼓了两下掌,很快又趴回了窗沿上。
“戏都要唱完了,舒径舟怎么还不过来?难不成那静虚观是个吃人的地方,待上一夜就魂儿都不剩了?”
凌知许笑道:“照你这么说,哪还有人敢去静虚观上香。他一向守时,多半是突然有事耽搁了。”
想到松涧镖局剩下的那堆烂摊子,路昙默默叹了口气,“早知道就定在中午了。”
捉鬼大会结束后,舒径舟天天早出晚归,整个人忙得连轴转,路昙想旁敲侧击地打听师姐消息,都因他这般忙碌而无从下手。
今早这顿饭还是他为了感谢路昙和凌知许,特意空出来时间,要不然他连好好吃顿饭的功夫都挤不出来。
结果被请客的人到齐了,请客的人还见不到人影。
路昙问道:“元鹤现在怎么样了?都京城的郎中都被他请个遍了吧。”
那天晚上,舒径舟疯了似的往火里钻,身上的衣服被烧得碎了好几片。路昙和凌知许跟着帮忙,好歹将元鹤从火里捞了出来。
元鹤虽然捡回一条命,脑袋却被烧出了毛病,醒了之后只愿待在屋子里,话也说不利索,舒径舟还得安排个人专门看着他,省得他又捅出什么篓子。
路昙起初不太理解舒径舟的做法,元鹤做了那么多伤害舒家的事,舒径舟为何还愿意救他?让他活活烧死在那场大火里不好么,舒家的手上还不沾血,轻松又干净。
舒径舟却说,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让元鹤背负着痛苦活下去,才能解他心中之痛。
凌知许道:“舒径舟托人去西南寻了位蛊医,又请那两个奔雷堡弟子给堡主雷昊天带了封信,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新的法子。”
路昙点了点头,“人啊,还是清醒的时候最痛。”
话音刚落,路昙腹间忽然传来了一阵咕噜声。她眨着眼睛,向窗外看去,试图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饿了我们就先上菜,不管他了。”
凌知许说着,就要起身去外面招呼伙计进来。
“那可不行,这顿饭合该由我来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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