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这面真好吃。”
“这馍饼也不错诶!万花楼厨子手艺又精进了!”
“这是羊肉汤吗……太香了!”
顾月之坐在椅子上,眉心跳动良久,终于忍无可忍,睁开眼来:“你们要吃出去吃,别在我这里吃!”
吃那么响也就算了,还要边吃边说话,真是毫无礼数!
尤其这个明桃,她刚刚明明见她吃了脸那么大的一碗面,怎么手上现在又多了两个饼?
明桃笑眯眯地将碟子往她那推了推:“来,你吃吃看,真挺好吃的。”
“你手这么凉,平常是不是米饭饼子吃得太少,肉也不怎么吃?听我的,别喝什么药调理身子了,每天一个大饼夹五花肉,比什么药都管用。”
卿晗立即点头:“是啊是啊,我就是这么吃的,前几日还总觉得脚冷,现在每天浑身都充满了劲!”
天天这么吃还不得吃成猪?这样还没劲才有鬼了!顾月之简直两眼一黑,觉得自己不如还是闭眼得了。
经此一事,卿晗对顾月之的态度变好了许多,她见顾月之不为所动,以为她是不信,立即上前握住她的手:“你摸,我的手多暖!”
顾月之猛地睁开了眼,下意识就要抽回自己的手,抽了一下,没抽动。
又抽了一下,还是没抽动。
她有些恼羞成怒地偏过头去。但不可否认的是,那双手的确很温暖。
“想跟宋鼎臣争权,力气不够怎么行,”明桃又将碟子推了推,“试试看也不会掉块肉。”
顾月之不知自己是不是被花厅的暖炉熏傻了,鬼使神差地,竟真的伸手那起了碟子里那块圆圆胖胖的饼子。
“还有肉,肉才是最重要的!”卿晗兴奋地夹起肉丝往她的饼子里塞,“来,快吃!”
顾月之盯着这块被塞得满满当当的饼,半信半疑地咬了上去。
“噗……”卿晗看着顾月之因为塞满食物而鼓起的脸颊,忍不住笑了起来,“顾小姐,你这样子好可爱!比从前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好多了!”
顾月之看着卿晗真诚而开朗的笑,愣了一下,脸颊随即有些发热。
她从没有这么大口吃过什么东西,但当认真而细致地嚼了嚼后,她突然觉得……味道竟然,很不错?
一口咬下去,口腔都弥漫着麦香,饼子厚实而有嚼劲,搭着肥瘦相间的肉,竟然让人觉得异常满足。
顾月之不自觉地又咬了一口,突然才发现这两人都在看着自己,似乎是在等着她的反应。
她突然有些不自在,咽下之后答道:“还,还可以吧。”
看着两人欣慰而笑的神情,她又有些恼羞成怒:“有什么好笑的!”
手上的饼热腾腾的,刚刚吃下去的那口饼夹肉似乎也真的从胃里蔓延出了暖意,她又忍不住咬了一口,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就是好吃吧!”卿晗又拿了块饼,凑到她身边催她,“顾小姐你接着吃呀!还有好多呢!”
“不许把吃不完的放我碟子里!喂你姐姐吃去!”
……
——
卿晗是最先撑不住睡过去的人。
三人笑笑闹闹地吃到天际微亮时,卿晗已经趴在明桃身上熟睡很久了。明桃让贾今喜叫了指挥使府的妈妈过来,把卿晗带了回去,室内只剩下她和顾月之两人。
以及即将燃尽的火炉,和满桌的残渣狼藉。
“你的丫鬟还真是心大,我们这闹了一个晚上,她竟一点没醒。”明桃看着毫无动静的内室,笑了笑。
顾月之一点不觉得困,看着窗外晨曦,忽觉昨晚一切如同大梦一场,又看了看桌上的狼藉,她更加皱起了眉,不敢置信。
这些都是她吃的?天啊,昨晚她都被忽悠着都干了些什么?这些都顶得上她三天的食量了。
“我跟你还没熟到讨论我的丫鬟。”顾月之毫不留情地起身,准备去洗漱。
她和明桃绝不可能是朋友,昨晚是昨晚,清醒过来的清晨是现在。
明桃哦了声:“那你把吃我的饼子吐出来。”
“你!”顾月之指着她,半晌也没说出剩下的话。
她算是发现了,明桃这人虽然外表看着和她一样冷冷淡淡的,但底子却顽劣异常,跟她从来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顾月之理都不打算理她,正要出门,没想到正碰上掀帘而入的随月。
“小姐?”随月抱着木盆,自平湖院而来,看见满面怒气的顾月之,不由讶然,“您这是?”
守夜的任务向来是她负责平湖院,从月负责跟着小姐。难道是从月这丫头大早上惹了小姐?
她又细细看去,这才发现桌上摆满了各种碟子,上面有不少剩余的糕饼,而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羊肉的香气?
随月立刻发现了那香气的来源——几个只剩汤底的海碗。而桌前正悠闲坐着的那人,不是那位可恶的卿夫人还能是谁?
“怎么是你!”
随月的语气立刻尖锐起来,影月的死因她是知道的,再加上小姐脸色不佳,她下意识地觉得明桃来者不善,立刻便护在了顾月之身前。
顾月之拉开了她,淡淡道:“好了,没事的。”
随月狐疑地放下警惕,脑中突然蹦出一个猜测,语气都磕磕绊绊了起来:“小姐,难道,这些……这些是您跟她一起吃的?”
顾月之:“……”
苍天啊,这么多饼,还有面,还有馄饨,小姐以前从不在晚上吃东西的啊!一定是这该死的卿夫人对小姐做了什么手脚!
看着随月又像要吃人一样盯着自己,明桃觉得这主仆俩还真是有意思,不由好笑地摇了摇头。
结果当然是又被顾月之狠狠剜了一眼。
看顾月之一副要把自己扔在这走了的样子,明桃立即起身追上这主仆二人:“带我去平湖院看看吧,可以吗?”
顾月之脊背一僵。
明桃走到她身前,坦然与她对视:“你不让我去看,我也看过了。你说与那邪教徒有过来往,恐怕就是为了顾明远吧?”
——
随月被留在了月竹院,去往平湖院的路上,只有明桃和顾月之两人。
十二月的洛北已是严寒,在顾府,这样的寒冷却因为诡异的寂静而显得更加深重。
明桃看着沿途经过的一座座院落,这样的清晨,这些院落本该因为早起服侍的丫鬟而有了人声,可现在,她却只听到雪落的声音。
雪堆积在那些院落门口,几乎要有半人高,顾月之却恍若未见,只是自顾自在这万籁俱静的天地中走着。
明桃忍不住问:“这里没有丫鬟打扫么?”
“哪来的丫鬟呢。”顾月之笑意极淡,“从前,这里住着主子,有主子自然有丫鬟,但如今,主子都死了,还要丫鬟来干什么呢。”
她语气平淡,话中的意思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除去那些自己逃掉的,剩余的,我也早都遣散了。”
“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了。”顾月之神情寂寥,声音极轻地说出了这句话。
若非明桃耳力极好,几乎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接上顾月之的话:“很快,林逢春的院子也可以空出来了吧。”
顾月之勾起一个极诡异的笑,愉悦道:“是啊。”
“马上,这里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她话语中带了些决绝,但明桃却莫名听出了一丝快意。
很快,平湖院便出现在了眼前。
明桃发现,方才在外面,顾月之脸上还有些笑意,但一踏入这个院子,她眼中立刻便只剩下仿佛能冰冻三尺的寒意。
她推开房门的动作很熟捻,指尖却有些微微发白,明桃心里突然涌上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顾月之内心深处,或许有些害怕这个地方,但她在死死压制这份恐惧。
可上次她看到的景象,分明是顾月之占据了绝对的主导地位。
房内弥漫着一股几乎能将人腻死的甜香,整个房间跟上次所见几乎没有任何差别,装饰华丽依旧,正中那张巨大无比的床也依然无比抢眼。
只是这次,四柱床周围罩着的百鸟红绸帷帐却静悄悄的。明桃皱眉细听,只能捕捉到一丝微弱到极致的呼吸声。
看来,顾明远离死也不远了。
“哗”地一声,顾月之猛地拉开了那红帷帐,天光自她身后涌入整个帐内,整张床立即一览无余。
床上躺着的那人,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他骨瘦如柴,浑身上下的红痈看起来比上次还恶化了许多,一张脸几乎不剩好皮。脱形的面容上,顾明远双眼浑浊,嘴边还挂着几缕银线,如痴呆了一般。
没了帷帐遮挡,明桃终于意识到,那甜香是为了掩盖什么。
纵她见过比这恶心千万倍的场景,也不由有些反胃。顾明远现在与死人几乎已经没有差别,虽然还有气息,但身上的肉却已经开始弥漫出腐烂的臭味。
似乎是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顾明远突然开始啊啊地怪叫起来,声音微弱,却令人毛骨悚然。
“别叫了。”
一旁,顾月之的声音柔柔响起。
明桃猛地转头,却见顾月之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她慢慢走向床畔,缓缓坐下,满脸温柔笑意,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闭嘴,闭嘴!”边说,她边疯狂地一刀刀地刺向顾明远脸上的疖子,疖子一个接一个地涌出血来,糊了顾明远满脸,又流至床褥,深红浅红融为一体,瞬间消隐。
顾明远痛到极致,叫声越发凄厉。明桃看得出来,他似乎想像之前那样抬起手来挣扎,但比起上次,他的身体状况明显差了许多,只能打摆子一般浑身颤抖。
终于,顾月之似乎心满意足,又拿出了帕子,替顾明远擦拭起来,与方才判若两人。
她似乎完全忘记了明桃还在一旁,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边擦边自言自语:“知道么,顾明远,我就要出嫁了,我再也不是顾家的人了。”
“知道么……”
看她还要再神态疯狂地接着说下去,明桃再也无法忍受,上前强硬地将她拉离顾明远身边。
“顾月之!”她死死攥住顾月之的肩膀,厉声喊着她的名字。
顾月之眼中疯癫的神色终于缓缓褪去,她呆了半晌,才如脱力一般整个人跌至椅子上。
如梦初醒议一般,顾月之凝视着自己手上的血,突然死命在身上擦了起来。似乎是觉得肮脏至极,她擦了许久,直到双手都破皮了,仍然不停。
最后,她似乎终于放弃了,嘲讽一笑,扔了帕子看向明桃:“怎么,被吓到了?”
事到如今,明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像林逾对她三弟做的那样,顾月之一定也和邪教徒做了同样的交易。
只是,明桃没想到,比起她的二弟,顾月之更恨的,竟是她的父亲。她愿意给顾家二公子一个痛快,却不愿意如此轻易放过顾明远。
明桃没有回答她,只是问:“你既如此恨他,为何不早让影月杀了他?为何偏偏要拖到邪教徒出现?”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有影月,他又何尝没有自己的亲信?”顾月之缓缓抬头,眼中泛起了些泪光,“况且,直接让他去死,太便宜他了。”
她颤抖地看向自己的双手,语气中满是激动:“我等了那么多年,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世上最折磨人的法子,什么毒药都没有这样好,都没有这样来得痛快!”
“你是怎么和那邪教徒搭上关系的?”明桃沉默良久,开口问道。
怎么搭上的?顾月之眼中出现了一丝恍惚。
早在三弟疫病发作的那天,她就猜到是林逢春动了手脚。只是那时,尽快让三弟好起来才是最要紧的事,因此,她原本是计划在三弟好起来后再去和林逢春算账的。可没想到,这疫病竟如此狠毒,让三弟生不如死不说,最后三弟受尽苦楚,仍被生生夺走了性命。
这也让她开始怀疑,这是否根本不是普通的病症。于是她让影月密切注意林家每一个人的动向,果不其然,影月回禀,林逾常往城北一处院子而去。趁宋鼎臣不备,她再去洛北府时,偷偷翻阅了洛北籍册,发现那处院子所登记的户主早已在数十年前去世,而那座院子也早已荒废多年。
她暗暗去过几次,向周围之人打探,得到的消息也是那处院子根本没人居住,素日里他们从未听到过人声。
若真有人住在此处,平日洗衣买菜做饭总归是会有动静的,林逾不可能来一个空院子,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住在这里的,不是人,而是鬼。
“你信世上有鬼吗?”顾月之讲到这,突然抬头看向明桃。
明桃默了一瞬才答:“我不信。”
“你怎么会不信呢,你明知道红鸾,也知道栖和神教的存在。”顾月之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那样的法术,那样的本事,若非神,便只能是鬼了。”
听出她语气中竟隐隐有一丝仰慕,明桃有些震惊:“你难道不恨那邪教徒吗?”
“恨?我只恨自己没有那样的能力!”顾月之语带冷冽,“即便没有那邪教徒,林逾照样会找其他方法害我,害我三弟。但既让我知道有这样的资源,不为我所用,岂不可惜?”
明桃突然意识到什么,追问道:“可是,那邪教徒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倒戈?”
顾月之诡异地笑了笑:“自然是因为,林逾开不出的条件,我能开。”
“世间哪有一劳永逸之事?蛊虫是需要养的,只有足够厉害的蛊虫,才能将它寄生之人强行变为祭品,如此生出下一条,循环往复。因此,对那邪教徒来说,祭品自然是越多越好。”
“林逾算个什么东西,他没法替他养蛊,我却可以!”顾月之语气越发激动起来,语速越发加快,“不就是扭曲的感情么?仇恨,妒忌,爱而不得,甚至以他人的痛苦为欢愉,这世间何时缺少这样的事了!不枉我替宋鼎臣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洛北城中的大小事,我哪桩不知,哪件不晓?我痛快,我从未如此痛快过!我想让谁死,谁便得死,那些曾对我吐过唾沫的人,他们也活该体会下我的痛苦!我唯一只可惜,宋家上上下下都铁桶一般,竟无一丝空隙让我打探私隐,若非如此,我一定第一个送宋鼎臣去死!”
明桃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顾月之岂止是知道邪教徒的所作所为,就是她自己亲手替邪教徒指明了通往祭品的道路。
“我以为,你费尽心思要嫁入宋家,谋划知府之位,会更珍惜自己的羽毛。”明桃眼神复杂,“更何况,你屡屡建言献策,难道不也是因为牵挂这些百姓么?”
“牵挂?”顾月之眼中露出几分恶心,“我牵挂他们时,他们是怎么对我的?不但人云亦云,愚蠢地信了那些荒谬至极的传言,甚至还要恶毒地在我头上踩一脚,即使我根本没伤害过他们。他们有这样的结局,不过是咎由自取。”
明桃紧紧盯着她的神色,发觉她自始至终都只提到那些曾中伤过她的百姓,心底不由浮现一个猜测:“照你的说法,你和那邪教徒应当紧密无间才对,可卿珩曾派人跟踪你,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这说明,你们的合作早就破裂了,为什么?”
顾月之神色一滞,她没料到明桃会如此敏锐。可她还没想好措辞,明桃便已接着道:“我猜,一开始,你只是想让那些曾伤害过你的人遭到报应,可你大概也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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