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擦吧,别给我刚拖干净的地板弄脏了。”田听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过去。
她说的是实话,地板是田听前不久才刷干净的,连照都还没来得及拍。
现在是周一的凌晨,再过几个小时督导就会来检查。
他们辖区的督导没那么好说话,一点灰尘都要被扣分,又麻烦又折腾。
闻颂迟疑了一下后才接过抽出一张,慢吞吞地擦拭着脸和脖子。
随着闻颂擦拭的动作,田听注意到她袖口往上滑了一截,露出了一小段狰狞的、已经愈合但依旧显眼的疤痕。
一道一道,在田听眼中,深不见底。
“你……”田听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得厉害,后面的话堵在那里,问不出口。
问你过得好吗?这简直是废话。
问你手腕怎么回事?她有什么资格问?
问你这四年有没有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她根本不敢去问。
网上铺天盖地都是有关于闻颂的负面评价。现在网络发达的不行,想要知道点什么直接去网站上搜,什么都能查到。
话到嘴边,还是转了个弯。
“你这几年都发生了什么?”
闻颂看穿了田听的欲言又止。
她停下擦拭的动作。
抬起眼,田听从她眼里看不见自己的倒影,只能看到独属于她的孤独。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便利店的吊顶灯光下显得更加浅淡。
眸子里面空荡荡的,田听都快忘记四年前那双眼中分明是饱含笑意的。
“没什么,没发生什么。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你上网看一下就知道了。”她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又不像,“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我已经脱离苦海喽。”
“……”
田听说不出话,闻颂也感觉自己刚在装作没事人的模样太招笑。
又是一阵沉默。
店里,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还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田听从旁边的常温饮料柜上拿了两罐可乐,没什么凉意,但她就是忽然想喝点甜的。
“需要注意身材吗?”田听将一罐推到闻颂面前。
闻颂咧开嘴笑:“当然不用,我早就不干了。”
存款一天比一天少,闻颂已经躲在那间狭小的屋子里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出过门。食物与日用品之类的基本是靠前经纪人,她已经有快一年没来过月经,所以卫生巾也很久没有买过。
生病后,闻颂的身体直线垮掉。这不是她的问题,也不应该是她的问题。
“我看了你最后那场秀,”田听忽然开口,声音有些闷,“在米兰的那个。”
没头没尾,但闻颂知道她说的是哪场。
闻颂最后一场秀,也是她最后一次拿到那个吃人公司的钱。不多,只有三千七百六十二块一毛,算的太精准,连税都不用收。
那时候的闻颂还能勉强维持着光鲜亮丽,能穿着昂贵华丽的长裙走在台上展示着最后的梦想。
眼前这个淋着秋雨、穿着廉价长袖、坐在廉价便利店里的女人,与田听印象当中在舞台上发光发亮的那个闻颂,判若两人。
其实闻颂也听村里人说过有关于闻颂的事情。
高考失利去偏远地区的985,和父母决裂,远走高飞,大一靠走秀挣到四年的学费。
算下来,闻颂今年也该大学毕业了。
只是田听不知道该不该问出口,毕竟现在的闻颂实在是落魄,让田听没办法问出口来。
闻颂握着可乐罐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她当然记得那场秀,像一只可怜的蝼蚁,在那些人手中被玩/弄。
“是吗。”她低声说,听不出什么情绪,“我都记不清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经历。”
闻颂在撒谎。田听当然能看出来。
“大学毕业没?”
“肄业。我爸妈瞒着我去学校办理了退学,以此威胁我将挣到的钱汇给他们,但还是,恩。”
闻颂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工作呢?”
有了这个开头,田听问什么也没开始那样难开口。
“合约出了点问题,和一些人也……闹得不太愉快。总而言之,就是被迫违约,我勉强还完违约金,身上就剩几千块钱。”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再加上这几年身体也不太好,就休息了很揪。”
她说得轻描淡写。
田听却知道闻颂究竟隐去了多少细节。
“你呢?”闻颂忽然抬起头,看向田听,“就一直在这里?大学也没去读,每天就是开出租车、在便利店上夜班?”
田听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嗯,我觉得这种生活挺好的。白天偶尔跑跑车,晚上在这里,稳定。”
“再加上我妈身体需要人照顾,这样……其实也挺好。”
她重复了两遍“挺好”,像是在说服自己。
田听不是没想过重新参加高考,只是她现在的能力,对自己实在是没有高中时期那样十足的把握。
她比闻颂要懦弱,包括当时她们之间分明全部都说穿,却怎么也没法跨越的栅栏。
沉默。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便利店后的时钟在滴答滴答的走。田听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快要四点,还有三个小时她就要交班.
好在田听做事利索,很早之前就已经将绝大部分的活都做完,只剩下丢垃圾跟扫门口包干区。
说是丢垃圾,其实每天早上都会有个拾荒的婆婆来问她要店里的垃圾走。田听一般都会给,偶尔太忙,也会将垃圾放在门口等婆婆自己去拿。
闻颂手里的可乐罐不再往外面冒气,窗外的雨也比刚开始小了些许。她想要离开,但又舍不得和田听分开。
她忽然很轻地开口,声音飘忽得像随时会断掉:“田听,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年你没有退学,我们是不是还能够一块去同一所大学?我们是不是还能够——”
闻颂的话戛然而止,那未尽的尾音消散在空气当中,带着燥热。
田听看着她,看着她迅速垂下去的眼睫,和微微颤/抖的指尖。
原本习惯修见圆润的指甲,此时此刻被闻颂咬得不成样子。
如果当年没有退学么?
如果当年她没有离开?
如果当年她们都坚持了下去?
如果当年,她们都有勇气对彼此说那么一句话呢?
可惜,人生从来没有如果。
她们都被时光推着走到了四年后。
物是人非。物是人非。
窗外雨还在下。
田听眨了眨眼,将眼中的酸意隐了下去。
“吃东西吗?”田听喉咙发干,“时候也不早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太饿。”闻颂说。
田听蹙眉:“那你下楼时要做什么?”
闻颂不假思索回答:“要见你。”
“又开我玩笑。我没那么好骗好吗,跟我说实话就行。”
这几个字说出口,田听刚开始确实有些紧张。如果观察仔细,是能瞧见她手中握着的可乐罐轻微变形,连身上刚换的围裙边角都被她揉的发皱。
“算了,跟你说不通。”田听叹了口气,分明才见面几个小时,闻颂又变成这副喜欢拿她开玩笑的模样,“带我去你家里看看吧,正好我也想瞧瞧便利店上面的公寓楼是什么布局。”
“行。带你去看看。”
后半夜,来店里的人几乎没有。田听干脆就换了身衣服关门,跟同事说了声有事提前离开后,便将钥匙藏在他们约定好的地方。
门锁好后,田听就这样跟在闻颂后面左弯右绕,进了商住公寓楼的门。
门口修的很气派,前几年还是酒店房。后来据说是出了点事故,总之酒店倒闭了,卖给开发商改成公寓楼。
楼道狭窄漆黑,声控灯基本不亮。
田听打着手电筒对着旁边的墙壁,上头贴满了各种小广告。合法的、不合法的都有。
楼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混合着油烟和尘埃的气味,呛得田听喘不过气。
闻颂走在前面,像是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走在这样的楼道当中,与她的气质格格不入。
脚步很轻,一前一后,最终停在七楼一扇锈迹斑斑的防盗门前。
“原先是有电梯的。”闻颂指了指后面已经被杂物堆满的楼道,“但那个酒店跑得太仓促,电梯没修好。后来的开发商发现这个地段太差,干脆也懒得修,高层的房子就便宜租赁。”
说话间,闻颂从口袋里摸出钥匙。
田听发现钥匙串上只有孤零零的两把钥匙,一把是第一层铁栅栏的防盗门的钥匙,第二把才是真正能够打开门的钥匙。
随着闻颂的动作,两把钥匙碰撞发出轻微的金属声。
她低头开门,门锁有些上了年纪,发出吱呀吱呀的噪音。钥匙在锁孔里转动了好几下才打开。
田听:“要上点润滑油。”
闻颂:“买不起,将就着用就好了。”
“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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