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午后的阳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墙上如同三座对峙的山峰。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沈知意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身旁的雕花椅背,指甲深深陷入红木纹理中。
荣国公裴和荣的声音沙哑,低沉地述说着事情始末:“那个叫小武的衙役从昀儿桌案暗格中搜出的那封信……”他叹了口气,“信上明明白白写着长公主曾接见伏俟使节的事情。说昀儿曾私通伏俟细作,结果伏俟人过河拆桥,向长公主告发了他……于是,他便密谋杀了长公主。”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真是荒谬!”裴康氏冷笑一声,旋即是浓重的疑惑,“伏俟国不是早就灭了吗?当今太后还曾是伏俟国公主呢,这腌臜事端怎么就会扯上昀儿了?”
裴和荣轻叹一声:“那毕竟是邻国。你一妇道人家,不了解朝堂也正常。伏俟国虽早已被高昌国灭了,但伏俟国人仍在,伏俟国王子的血统未断。说昀儿私通的正是那打算复国的伏俟国王子。”
“太后都不再管伏俟国的破事,昀儿怎么会去管?更别说因此杀害长公主了!”裴康氏怒意横生,问出口的话全然不似往日那般端着,满满的怒意与被冤的不忿。
沈知意沉默地盯着眼前地面上的青砖,那些交错的线条在她眼前扭曲变形。
长公主一案尚未完全结束,朝廷上下至今仍讳莫如深,却又突然牵扯到了裴昀身上。裴昀,虽说是她的便宜夫君,但就裴昀那个性格,虽然自持身份,但也因此,最是光明磊落,甚至磊落到有些古板。怎么会?
“关键是陛下信了!”裴和荣突然提高的声音让沈知意浑身一颤。
“字又是裴昀的字迹。”他叹息,“根本无从辩驳,陛下已经下令将昀儿收押刑部。”
刑部,沈知意面前出现的是刑部尚书王彦冲那张市侩的脸,王彦冲就是颗向着陛下的墙头草,根本不会帮裴昀伸冤的!
今日中午裴昀还笑着要带她去春日的聚福楼吃顿好的,转眼间……如今春日未到,人已入狱。
沈知意心头五味杂陈。
“是谁检举的裴昀?”裴康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总不能是那什么小武吧?他还没那么大权势能见到陛下!”
空气突然凝固。
沈知意看见裴和荣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国公爷的目光沉重地落在她身上,那眼神让她后背发凉。
“是沈墨康。”
这三个字如同一记闷雷,在沈知意耳边炸响。她的双腿突然失去了力气,踉跄这后退半步,后腰撞上了身后的多宝阁。
一个青瓷花瓶摇晃着坠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又是父亲……”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在弹劾沈墨康的节骨眼上,裴昀出事了。
沈知意的大脑一片混乱,但仍在飞速运转着,将所有碎片勉勉强强拼凑在一起。
先是长公主疑似被沈墨康所害,如今裴昀又被弹劾,弹劾的事情又与长公主有关。
这一切都是沈墨康的阴谋!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爬上她的心头。
母亲是仵作,能让死人开口说话,而母亲是沈墨康杀的……难道母亲的死与长公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沈知意的手指无意识绞尽了裙带,想起母亲被害前几日,曾像是遭遇了什么,紧紧攥着她的手:“知意,我们不做仵作了好吗?娘带你过安生日子。”因此,她才会将外祖的仵作刀匣藏起来,连给母亲验尸时都未曾及时拿出来,只是顺手就用银簪验了。
裴康氏的声音将沈知意拉回现实:“你去找你父亲!”她声音冷淡,透着赶人的意味。
裴和荣却听明白了裴康氏的打算:“沈墨康既然这么做了,便不会再帮我们。定是昀儿在朝堂上对他的弹劾惹怒了他!”
“不是惹不惹怒的问题!”裴康氏急了,她从未用过如此着急的口吻,“他这是诬陷!没有证据的!既然是假的,就一定有回旋的余地!”
裴康氏目光突然转向沈知意,眸光似刀,她上前一步抓住沈知意的手腕:“不如让知意去找她父亲,父女之间,能问个明白,总比我们好说话些!”
沈知意感受到那只苍老的手,如铁钳一般攥着她,抬头对上裴康氏焦急的目光,她却沉默了下来。
佛堂外,一阵寒风吹过庭院,枯叶沙沙作响。
“我可能还不如你们。”沈知意缓慢地抽回手,声音很轻,带着嘲自嘲的无奈口吻,“不必去求他了。”
裴康氏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嫁入裴家,你便也是裴家的人了,那是你夫君!”
“可沈墨康杀了我母亲!”沈知意的情绪突然崩溃,“他是我的杀母仇人啊!”她的声音在最后几个字上破碎开来,从知道这件事开始到现在,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滚烫地划过脸颊。
厅内陡然一片死寂。
裴和荣与裴康氏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裴和荣的脸上浮现出更为复杂的表情,从震惊到惋惜,还有一丝沈知意都读不懂的痛惜和后悔。
“这个畜生!”裴和荣的声音低沉而压抑,近乎咬牙切齿。
沈知意擦去眼泪,挺直了脊背:“半月前,母亲被我发现坠入枯井,身上还有刀刺穿胸膛的痕迹。官府却说失足落井,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母亲的死不会简单。”她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我去质问京兆尹,京兆尹这狗官与我娘是旧识,看了我娘的验尸记录,却还是一口认定她是自杀的。”
裴康氏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看着沈知意的唇开开合合,嘴唇嗫喏着。
“我会帮裴昀的。”沈知意深吸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平静,但她的声音带着决然,“我一定会把他救出来!但不是去求沈墨康!”最后三个字从她牙缝中挤出,带着刻骨的恨意。
裴和荣沉默良久,最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知意,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沈知意望着窗外突然变暗,看起来似是要下雨的天色,缓缓道,“这意味着我要与永安候正式为敌,意味着我可能步母亲的后尘。”她不再称呼沈墨康为父亲而是生疏的永安候。
她转身面对二老,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裴昀是无辜的,而我——”沈知意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裴康氏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颓然坐回椅中。
荣国公的目光在儿媳和裴康氏之间游移,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佛堂里,烟雾缭绕,烟雾似乎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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