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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暗流噬心

安邑城西那片被血与火浸透的废墟,如同一个巨大的、尚未愈合的疮疤,在河西的寒风中裸露着。坍塌的箭楼余烬未熄,焦黑的木梁间还冒着缕缕青烟。被滚木礌石砸得坑洼不平的地面上,凝固着暗褐色的血迹,混杂着踩烂的泥泞,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与焦糊混合的气息。几具法系甲士扭曲变形的尸体被草草拖到角落,用破席子潦草盖住,几只大胆的乌鸦已经在附近盘旋聒噪。

严嵩的临时“行辕”——一座相对完好的富商宅邸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严嵩头上裹着厚厚的白布,依旧渗着暗红的血迹,那张肥脸上因剧痛和暴怒而扭曲变形,细小的眼睛里燃烧着怨毒与恐惧交织的火焰。他面前跪着几个负责追捕的法系军官,个个面如土色,噤若寒蝉。

“废物!一群废物!”严嵩抓起手边一个温热的药碗,狠狠砸在为首军官的额角!滚烫的药汁和瓷片四溅!“两千多精兵!围堵区区几十个残兵败将!居然让他…让他像鬼一样跑了?!还搭上我这么多弟兄!你们脖子上顶的是夜壶吗?!”

军官额头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混着药汁流下,却不敢擦拭,只是将头埋得更低,声音发颤:“大人息怒!那萧宇轩…那贼子当时简直…简直不像人!那双眼睛…像着了火!力气大得吓人,动作快得邪门!兄弟们…兄弟们实在是…”

“眼睛着火?力气邪门?”严嵩猛地一拍桌案,牵动头上的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声音更加尖利怨毒,“妖法!定是妖法!那槐树妖种惑乱人心还不够,竟让他修成了这等邪术!此獠不除,河西永无宁日!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他那些党羽,一个不留!”

他咆哮着,唾沫星子喷了军官一脸:“传令各关隘、坞堡、村镇!画影图形,悬赏缉拿!凡窝藏、资助萧宇轩及其党羽者,诛九族!凡提供线索助擒杀此獠者,赏千金,授田百亩!本官要让他在这河西之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喘着粗气,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另外,给我盯紧盛果那莽夫的家眷!还有…那些曾跟着萧宇轩在鬼见愁卖过命的流民头目!特别是那个断臂的赵老四!这些人,都是萧贼的死党!必要之时…哼!”

命令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安邑城内外,法系兵卒和衙役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开始了疯狂而粗暴的搜捕。破门声、哭喊声、呵斥打骂声在残破的街巷中此起彼伏。任何与萧宇轩有过关联的人,哪怕只是曾在城头接受过一碗稀粥的流民,都被视为“党羽”抓走。严嵩的悬赏令贴满了残存的墙壁,萧宇轩那张沾满血污、眼神凌厉的画像,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下面那“赏千金、授百亩”的字样,刺激着每一个在饥饿与恐惧中挣扎的灵魂。

流亡之路,从一开始就踏入了布满荆棘与陷阱的血色泥沼。

萧宇轩带着仅存的二十余人,如同受伤的狼群,在河西的荒野与废墟间艰难穿行。他们昼伏夜出,避开官道村镇,专挑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饥饿如同跗骨之蛆,随身的干粮早已耗尽,只能靠挖掘草根、捕捉田鼠充饥。初冬的寒风如同刀子,刮过他们单薄的衣衫,带走仅存的热量。更可怕的是,队伍中开始有人出现高烧、呕吐、皮肤出现黑斑的症状——瘟疫,如同潜伏的幽灵,终于追上了这支疲惫不堪的队伍。

“将军…我…我不行了…”一个年轻的亲兵踉跄着摔倒在一片枯黄的芦苇丛中,脸色蜡黄,呼吸急促,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暗红的血沫,皮肤上已经开始浮现出不祥的黑紫色斑块。他挣扎着,从贴身的衣袋里摸索出一块被血浸透、边缘焦黑的粗麻布片,颤抖着递给旁边的盛果,“果…果哥…替我…交给俺娘…就说…儿子…没给老盛家丢人…”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神开始涣散。

盛果虎目含泪,颤抖着接过那染血的布片,上面用烧焦的木炭歪歪扭扭画着两个小人手拉手的图案,旁边写着两个字:回家。这是那亲兵入伍前,他娘绣给他的护身符。

“兄弟!挺住!我们…我们马上就能找到药…”盛果的声音哽咽。

那亲兵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目光望向站在芦苇丛边缘、沉默望着远方的萧宇轩,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归于沉寂。

“阿旺——!”盛果发出一声压抑的悲吼,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泥地上。

萧宇轩没有回头。他背对着众人,肩膀在寒风中微微颤抖。指节因用力紧握而发白,深深陷入掌心。又一个…又一个倒在了这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白煜、纪翟、洛水洪流中消逝的面孔、鬼见愁的亡魂、安邑城头的枯骨…如今,又多了一个渴望回家的年轻生命。这沉重的名单,如同无形的锁链,一圈圈缠绕在他的脖颈,几乎窒息。他仿佛能听到严嵩在安邑城内的狞笑,听到狄戎在边界之外磨刀霍霍的声音,听到谷衍在庙堂深处落子时冰冷的脆响。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罗网,正以河西焦土为棋盘,以万民生息为代价,向他,向他所代表的那点星火,缓缓收紧。

当队伍挣扎着穿过一片被战火焚毁、只剩焦黑树桩的林地时,前方探路的流民头目赵老四(断臂处草草包扎着)连滚带爬地冲了回来,脸色惨白如纸,仅剩的手臂指着来路,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变调:“将…将军!不好了!我们…我们的藏身地…被…被端了!”

萧宇轩瞳孔骤缩!

“是严嵩的狗!还有…还有‘悬刀’!”赵老四牙齿都在打颤,“他们…他们抓了盛果兄弟的老娘!还有…还有我那刚满月的小孙子!他们…他们把盛大嫂…吊死在村口的老槐树上!我那…我那可怜的孙儿…被…被扔进了井里!井口…井口还压了块大石头!畜生!畜生啊——!”这个在鬼见愁谷底断臂都不曾落泪的汉子,此刻却因极致的悲恸与仇恨,发出了野兽般的哀嚎,仅剩的拳头疯狂捶打着地面,直至血肉模糊。

“娘——!”盛果如遭雷击,魁梧的身躯猛地一晃,眼前一黑,几乎栽倒!他双目瞬间被血丝充满,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如同受伤的猛兽濒死的呜咽。他猛地拔出腰间的环首刀,转身就要朝着安邑城的方向冲去!

“站住!”萧宇轩一声厉喝,如同惊雷炸响!他一步跨出,死死抓住盛果持刀的手臂。那手臂肌肉虬结,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力量大得惊人!

“放开我!将军!放开我!我要去杀了严嵩!杀了那群畜生!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盛果嘶吼着,涕泪横流,状若疯魔。

“你去送死吗?!”萧宇轩的声音冰冷如铁,眼中却燃烧着同样炽烈的火焰,“严嵩正等着你!等着我们所有人自投罗网!你冲回去,除了多添一具尸体,让你娘和你侄儿在地下不得安宁,还能做什么?!”

盛果挣扎着,咆哮着,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泥污流淌:“那怎么办?!将军!您告诉我!怎么办?!我娘…我那小侄儿…他们…他们有什么错?!就因为跟着我盛果?!就因为信了您?!就活该被吊死!被淹死吗?!啊——?!”他最后的质问,如同泣血的控诉,狠狠砸在萧宇轩的心上,也砸在周围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上。绝望与仇恨,如同毒藤,在每个人心中疯狂滋长。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机括转动声,毫无征兆地从众人头顶上方传来!

“小心!”

一个清冷沙哑的女声猛地响起!同时,一道墨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侧方的芦苇丛中闪电般扑出,目标直指萧宇轩身后!

是荆芷!

她依旧一身墨色劲装,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左肩处裹着厚厚的、渗着暗红血迹的布条,显然洛水一战的伤势未愈。但她的动作却快如疾风,手中一枚边缘闪着幽蓝光泽(非致命,强效麻痹)的铁蒺藜脱手飞出,精准地射向萧宇轩身后一棵焦枯大树的上方!

“叮!”

一声轻响!铁蒺藜似乎击中了什么金属物件!

几乎在同一瞬间!

“咻!咻!咻!”

三道乌光,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刺耳的破空厉啸,从那枯树浓密的、焦黑如鬼爪般的枝桠阴影中激射而出!目标,赫然是萧宇轩的后心、咽喉和盛果的太阳穴!角度刁钻狠辣,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众人因盛果家变而心神剧震、防备最松懈的刹那!

若非荆芷那枚铁蒺藜的干扰和示警,这三支弩箭,必取其性命!

萧宇轩在荆芷示警的瞬间已心生警兆,眼中寒光暴射!他猛地将还在挣扎的盛果向侧面一推,同时自己借力向后急仰!一支弩箭擦着他的鼻尖飞过,深深钉入前方的泥土!另一支贴着他的肩胛带走一片皮肉!而射向盛果太阳穴的那支,被荆芷掷出的第二枚铁蒺藜凌空撞偏,“哆”的一声钉入盛果身旁的树干!

“有刺客!”

“在树上!”

惊呼声四起!残存的亲兵和流民瞬间惊醒,拔出兵刃,惊怒交加地望向那棵枯树!

枯树之上,三个如同壁虎般紧贴树干、与焦黑树皮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在偷袭失败的瞬间,毫不犹豫地弹射而起!他们动作迅捷如猿猴,落地无声,身上穿着紧束的、毫无标识的深灰色劲装,脸上蒙着只露出眼睛的黑色面巾,手中端着造型奇特、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青铜臂弩!正是“悬刀”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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