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待聂云、洛昕二人离开后,江平捻了粒药丸来到香炉边。
白烟自炉顶徐徐钻出,江平指尖微动,拂了拂纠缠的烟雾,取下鎏金炉盖。
深褐色药丸留在指间许久,江平却始终没有将它放进去。
他皱着眉,似是还在为洛昕带来的消息烦心。
不远处烛泪滚下烛台,红烛燃了半夜,终于见底,忽而晃了三两下,簌地一声熄灭了。
室内又暗了几分。
江平无声叹息,收了药丸,取了一旁的茶水泼入炉中。
霎时刺啦一声响起,烟雾扑腾一下,炉中香薰沉寂下来。
江平回到榻边和衣而眠。
如今槿乡镇局势复杂,他还是别睡太死为好。
可炉中暗火熄灭,香薰却始终萦绕在鼻尖。
江平浸在一派兰香之中头脑昏沉。
屋外夜色正黑,室内也是伸手不见五指。
江平头疼的厉害,欲取了药丸再去燃上。
可待他睁眼,却听见一阵细弱的哭声。
天顶阴云密布,屋内帷帐满天飞舞,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而他面前,女人一把将棋盘掀到地面。
她个子极高,江平看不清她的脸,却认出了她是谁。
“这么一个残局都解不了。”
女人声线清润,可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让江平心口发紧:“你真觉得自己是妓子的儿子是不是?”
那孩子跪在地上,泪眼朦胧着往女人膝下行去:“娘亲,平儿错了……娘亲不要生气……”
“别叫我娘!”
女人声音骤然拔高,江平却看见她下颌滑下的泪:“滚出去跪着!这局解不开,就不必回来!”
只是瞬息之间,江平便又到了院中。
他看着跪在地面不断推演棋局的孩子,心下一声叹息。
只一日不曾燃香,竟又梦魇了。
孩子手上棋子摆弄不停,可残局锁死,他越着急就越出错。
可此刻江平却将视线转到了墙角一处低矮的狗洞处。
墙面红漆脱落,院内植株无人打理,肆意生长着将那洞口遮掩,江平只盯着那一树低矮的树丛,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那枝叶一阵响动,一双碧绿的瞳孔钻了出来。
江平盯着那白玉娃娃似的女孩,眼神冷了下来。
“你为什么又跪着?”
小奚恒看不见江平,只径直朝那孩子走去:“这样很舒服吗?”
奚恒幼时体弱,因着胎中不足,纵是被尽心照料,可身量在同龄人中仍旧算矮小。
她在小江平身边,站着还没有人跪着高。
小江平专心于面前的棋局,没有理会边上的痴儿。
“你怎么哭了?”
奚恒半点不计较自己受到的冷遇,绕到小江平身前:“谁欺负你了?”
她蓦然弯下身,想看清小江平埋下的脸,只可惜平衡不好,一个趔趄踩乱了他的棋局。
“你干嘛!”
小江平动怒,一把将奚恒推开。
只可怜那站都站不稳的女娃娃,被推着连退数步,一屁股摔坐在草丛里。
奚恒抓着树枝半天爬不起来,却没有哭。
她冲小江平喊道:“你为什么要推我?我摔疼了。”
小江平冷淡道:“是你自找的。”
奚恒看着自己被擦破的手心,瘪了瘪嘴道:“阿爷说大家都要尊老爱幼,你大我那么多,还欺负我,这是不对的。”
小江平面不改色,低头将地上的棋局摆好:“是你先踢坏了我的东西,我只是以牙还牙。”
奚恒翻身,撅着屁股将自己拱起来。
她看着小江平面前的棋局:“好吧,是我不好。”
她歪歪扭扭地走到小江平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对不起。”
小江平见状,神色错愕,连忙伸手要将奚恒拉起来:“你跪我做什么!”
可面前的女孩只是帮小江平捡石子,似是半点没觉着有不妥。
她茫然地看向小江平:“我帮你把这些还原啊。”
“那你蹲着就好。”小江平低下头,“我是受罚才跪着的。”
“受罚?那是什么?”奚恒求知欲异常旺盛,“为什么受罚要跪着?”
小江平张了张嘴,一时没答上来。
可奚恒那双翠绿的眼眸仍旧亮着,等着他回答。
“不关你事。”江平闷下脑袋,“反正是不好的事就对了,我做了不好的事,所以要在这跪着。”
“不好的事?像你刚刚推我那样?”
江平沉默。
奚恒会错了意:“那你去给那个人道歉不就好啦?”
江平低眸:“她说要我解完这个棋局,才肯原谅我。”
“那你解开不就好了?”
“我没用。”江平有些失落,“我解不开。”
这是死局。
“让你做一件做不到的事。”
奚恒盯着地面上纵横的石子,认真道:“明明是她在欺负你,你为什么要觉得自己没用?”
江平哑然:“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欺负’?”
“欺骗、辜负。”奚恒回想着先生教的话,“伤害他人,为难他人,恃强凌弱,以多欺少……反正故意让别人感到不开心的事,都叫欺负。”
“没有。”江平叹息,“她是为了我好。”
“为你好应该让你开心才对,为什么要让你难过?”
“世上的事,不能只以开心难过做区分……”
“那不然以什么区分?阿爷说了,所有让人不开心的事,都是不好的事。”
“可这个世界上那么多人,一件事情不可能同时让所有人都开心。对我不好的事,在别人那也许就是好事。”
奚恒像是又说了什么,可江平听不见了。
他看着两个孩子站起身,携手走出那一小方庭院。
春来夏往,江平看着天边阴云被驱散开,那稚子牵着小江平的手,将他心里那抹恐慌一并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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