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镜悬看着顾瑛逃窜而出的背影，缓缓探出一口气，只觉得一阵心梗。

他挥挥手让尤宵驰先行退下，独自坐在书房里，手指不住地敲着椅靠。

顾瑛是宁州贪污线索的关键人物，沈镜悬不能轻易杀她，所以才答应把她放在眼前看着。

只是……这女人实在是胆子大，心思活，还总爱拍马屁，这几天下来，搞得沈镜悬每天醒来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考虑顾瑛今天会不会又给他整出乱子。

刚才她那副沮丧模样，是不是装出来骗他的？她会不会……又动了偷跑的心思？

心里那点疑虑又浮了上来，越想越不放心，他啧了一声，终究还是站起身，若无其事地走出书房。

门口侍从微微一愣，沈侯爷自从到了谧园，三天两头都在书房待到半夜才回房休息，今天这才酉时就出了房门。

“你们继续守在这，我出去走走。”沈镜悬挥手下令，自己则是慢悠悠地向后院走去，转着转着，悄无声息踱步至顾瑛暂居的微风阁外。

他并未贴近，只寻了个廊柱阴影处倚着，屏息凝神，房内对话声断断续续传来。

听着听着，沈镜悬原本含着怀疑的眸光渐渐融化了。

二人间的对白真诚又温情，绝非演戏。

若是演，又演给谁看？她们并不知道他在外面。

谁会想到有人会前脚让别人滚，后脚来蹲人墙角呢。

想到这点，沈镜悬反而有些过意不去。

他低头抿着嘴，脚底摩擦着角落里的小石子，紧缩的眉头不知何时松解开来。

直到听到温九对高溪的评述，沈镜悬眉头才重新皱起，他立刻想起了首日前往县尉府抓捕时，刘康那过分急切的态度，恨不得将一切罪名钉死在顾知语和高溪身上。

当时，他只觉得刘康是想赶紧撇清自己，找人顶罪。但现在想来，那天一切似乎都值得推敲。

那场火起得突然，焦尸身份定得迅速，高溪跳河遁走更是不符常理。

这宁州的水比他之前预想的还深。

沈镜悬站直身体，最后瞥了眼那扇映着烛光的木窗户，转身融入夜色。

-

接连几日，高溪依旧音信全无，那两具尸体的身份核查也进展缓慢。

侯爷没事就去和宁州的贵族富商喝酒赏花，尤御史也跟钉在宁州府里似的天天写他的巡查笔记。

至于顾瑛，明面线索调查停滞，她便每日乔装打扮去码头，暗戳戳寻找机会与阿丽“偶遇”，闲聊攀谈。

她不再打探河工失踪的事，干脆在港口找了个短工洗碗的活计，像每一个寻亲无果的人一样安定下来，时不时带些自己做的饭食分给阿丽。久而久之，阿丽看她眼神里，戒备虽未完全消失，但至少不再一见她就抄棍子。

这日晌午，顾瑛照例提了个小食篮，找到阿丽时，她正缩在阴凉处啃干粮。

她笑着递去一个还温热的肉夹馍：“阿丽姐，尝尝这个？我自个儿做的。俺娘说了干体力活，不吃肉可不行！”

阿丽瞥了她一眼，没吭声，却伸手接了过去，低头咬了一口。

“真亏你买得起肉。”阿丽默不作声一口炫完后说了一句，顾知语心中微喜，在她旁边坐下。

“这几天我和码头东边云吞摊大姨混熟了，她昨日剩下一点点肉馅低价转卖给我，你别嫌弃。”

“不会，你手艺很好。”

“我以后也想开个小摊，先给你尝尝……”

正聊些闲话，顾瑛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几个眼神不善的汉子正朝她们这边围拢过来，架势绝非善类。

她心头一紧，话没说完就警惕起来，阿丽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猛地站起身，一把拉住顾瑛手臂，低喝道：“快走！”

刚说完，为首一个流氓已经恶笑着扑上来，阿丽反应极快，抄起手边那根不离身的短棍，毫不留情地砸在那人膝弯处。

“啊——”来人惨叫着倒地，一招得手，两人扭头就往码头货包后面钻。

“妈的！给老子抓住她们！”后面人叫骂着追上来。

顾瑛被阿丽拽着，在狭窄复杂的货堆通道间狂奔，心中猛地一沉。

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阿丽来的？

阿丽对码头熟悉，专挑难走的小道岔路钻，试图甩开追兵，但她毕竟体力有限，一番狂奔后，呼吸很快变得急促沉重，速度也慢了下来。

眼看身后叫骂声越来越远，前方一个小路口竟又出现了两个堵截的。

被包围了！

阿丽脸色发白却仍将短棍横在身前，把顾瑛往后挡了挡。

顾瑛看着阿丽背影急促起伏，心里知道她是跑不动了，一咬牙，反握住阿丽手腕将她拽停，然后蹲下身大喊：“上来，我背你跑！”

阿丽惊愕地瞪大眼：“你？!”

“别废话！快！”顾瑛语气坚决，虽然背着人速度会受影响，但总比两人都被堵死在这里强！

阿丽犹豫了一瞬，不知该不该相信她，可那伙人很快追来，她深吸口气，纵身跃上她背后。

这时候，顾瑛紧紧托住阿丽双腿，吐了口气，紧接着发足狂奔。

“左边！第三个货堆推开可走。”

“右拐！踩那个破木箱翻过去。”

阿丽伏在她背上，强忍着不适和惊讶，语速极快地为她指路。二人在码头深处穿梭，终于一头冲进港口人群中。

人一多，再想包夹就难了。顾瑛专绕着摊子跑，时而急转，时而爆冲。

追兵显然没料到这妇人这么能跑，背着个人还能跑这么快，一时被气得哇哇乱叫，也不管不顾起来，竟直接掀翻商贩摊子直直追来。

“***有病啊！找漕头过来管管啊！”

漕口乱成一锅粥，混乱中，斜刺里突然飞出几个烂菜帮子，精准砸在追兵脸上。

“哎哟！”

“谁他妈扔的？！”

很快，一阵更大的嘈杂声传来，一艘大船靠岸。

大批等活的船工见状从四处涌来，做生意的商贩也迫不及待扒拉着上前，人群之中，几人被挤得东倒西歪，

直到挤出人堆里，总算彻底不见那几个流氓的影子，顾瑛这才看到不远处货堆顶上，小钉子对着她飞快地比了个手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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