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将贵妃放在盛满热水的浴桶中又是推拿又是针灸,一刻钟才把人救醒过来。
这一刻钟,整个皇宫都笼罩在阴影当中。尤其是凤栖宫和寿安宫,都夹紧了尾巴,只怕一不留神一个雷便劈了下来。待长明宫传出贵妃苏醒的消息,都庆幸自己又多活了一天。
“贵妃近来晕厥两回,可有……伪装之嫌?”明吟渊想着她若是装的,定要罚她把内则抄写百遍,可又期望她是装的。
端木却是摇头,“贵妃脉象细弱迟涩,沉迟无力,微臣为她疗养伤处多有观查,她近来食欲不振,畏寒肢冷,甚至有头晕耳鸣之状。”
明吟渊脸色越发难看,雪棠早已给他禀报过贵妃近日身体不适,可他以为是入冬天冷,她又骨伤初愈,只吩咐好生照料,不曾想这样严重。
端木道:“诸多来看,乃脾肾两伤之症。”眼见天子怒气渐起,她忙说道:“贵妃饮食起居皆有精心照料,并无可挑剔之处。”
明吟渊怒道:“那为何如此!”
端木迟疑道:“医家道,忧思伤脾,惊恐伤肾。微臣斗胆,贵妃乃惊惧交迫神思郁结之症。”
明吟渊挥手:“朕知道了,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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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世在麒麟殿坐了一宿仍不见天子,天一亮谢知言带着姜姚来给国公爷‘讲故事’。
姜姚将清理干净后的故事一五一十说给国公爷听,还将一些证物呈给了他。故事编得再天衣无缝,丧子的沈国公也不可能相信,死去的是他的嫡子,他襄国公和梁国郡主唯一的儿子,就想这样糊弄过去?
沈安世在座上冷笑:“照姜郎将所言,犬子是被这个叫福顺的内侍误杀?”
谢知言抬手阻止了姜姚回话,径自说道:“国公爷,姜大人只说死于福顺之手,倒也没说是误杀。”
沈安世沉声道:“连他为何杀我儿都未曾查清,便说他是凶手?谢大人,姜郎将,本公之子性命竟如草芥?”
谢知言连忙拜首:“岂敢岂敢,姜郎将还在查,还在查。陛下说了,誓要给国公府一个清清楚楚的交代。”
沈安世怒道:“为何不交给内刑司或是大理寺,大理寺忙不过来,不还有刑部!”
谢知言冷了脸,“襄国公之意,陛下的御龙卫郎将不堪查审此案?”
沈安世一愣:“是沈某失言。”
谢知言诚恳道:“陛下令御龙卫彻查此事,姜大人不可谓不尽心,今早若不是要来向国公爷请示,此刻恐怕已在去拿人的路上。”
沈安世侧目,“请示?”
姜姚回道:“福顺进入安澜园的前一日,似与国公爷府上的一名仆役传递过东西,自然要拿人来问问。虽只是仆役,但毕竟是府上的人,自然要先知会国公爷。”
别说一个仆役,御龙卫便是擒了他这个襄国公也无需向谁知会,沈安世知道这两人话中有话,却不敢当面揭破。
谢知言道:“国公爷先不必焦急,眼下还无实证说这仆役与福顺勾连戕害……嗯,先拿人来问问,问问。”
姜姚又道:“卑职既已向国公爷道明公子卒亡缘由,这便去向陛下复命,稍后去府上叨扰,告辞。”
沈安世看着他大步而去,不觉捏紧了手。
谢知言道:“晌午前陛下还有要务,国公爷在此苦熬了一夜,要不先回府上休憩半日再来?”
沈安世当即起身说道:“既如此,烦劳谢大人回禀陛下,沈某晚些时候再来求见陛下。”说完便快步离去。
谢知言笑着摇头,襄国公这脚程应该是要快过姜姚,国公爷回去总不至于把府上的仆役都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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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了襄国公,谢知言转身去了御书房。魏忠把侍奉陛下的宫人支得远远的,自己也退了出去。
谢知言已不像刚才应对沈安世那样轻松,沉着脸色说道:“老太君伤心过度,昨夜给她的几个旧部传了口训,让几人上书陛下问罪贵妃。”
沈翊川虽不像馨宁郡主由大长公主抚育长大,但毕竟是她的亲外孙。无端死在贵妃办的暖炉会上,大长公主岂能罢休。
明吟渊沉下眉眼,“中书省和刑部那几个?”
谢知言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封奏疏,“这是抄来的,陛下可要看?”见陛下冷眼瞪过来,他连忙呈上,戏谑道:“卑职是担心陛下看了有伤龙体。”
明吟渊打开奏疏,当着他的面念了起来:“贵妃恃宠僭越、渎职乱政,致六宫失序,朝野沸议,臣等忧心如焚,冒死劾奏,伏乞圣鉴。一曰藐视君恩,悖逆礼制……二曰不孝太后,太后乃六宫尊长,贵妃怠慢晨昏……三曰僭越仪轨,擅用逾制之物,珠翠华服僭比中宫……”
念此处,皇帝陛下仍能气定神闲,直到一下句,龙颜瞬间像沉入了酱油缸,“四曰拒侍圣躬,妃嫔侍君乃祖制所定,贵妃恃宠不朝……这些该杀头的泥猪疥狗!”
拒侍圣躬,恃宠不朝,字面意思就是贵妃至今还没给皇帝陛下侍寝。寻常男子纳娶妻妾近一年还没能同房都足以贻笑大方,遑论天子。难怪皇帝陛下连泥猪疥狗这样的粗语都骂了出来。
谢知言本以为是那几个蠢猪笨狗造谣陛下,可见天子气得脸红脖子粗,并非造谣?!
“陛……陛下……”谢知言惊得咬了舌头,“贵妃此前不还在长明宫住了些日子……啊!”一本书册扔过来正中他的脸门。
明吟渊吼道:“你再敢说一字,朕扒了你的皮!”
谢知言胸口快要炸开,荒天下之大缪!高若溪那歹妇杀了都不足惜,上回就该被陛下一掌毙命!他更想对面前的昏君破口大骂,究竟是中了她什么邪,纵她至此!你这昏君如今膝下尚无一男半女啊!
君臣二人大眼瞪小眼,一个恼羞成怒,一个怒其不争。
等到二人平复后,谢知言闷着声音又说道:“这封奏疏今早便被馨宁郡主拦下,那几个大约也消停了。”
明吟渊道:“她做了什么?”
谢知言笑道:“探子说,她使了点手段,让他们误以为老太君是想趁此机会借陛下之手斩草除根。几个鼠辈还不吓得缩回龟壳,他们心里也清楚,当年所为也称得上背叛老太君。”
明吟渊哼笑一声,视线又落在那奏疏上。敢对贵妃‘削其尊号,废为庶人,幽闭思愆以儆效尤’,的确够把他们除根了。
谢知言叹道:“贵妃如有损伤,前朝必定风云搅动。难为郡主同胞兄长惨死,她还能如此顾全大局。”
良久,明吟渊道:“知言,你也觉得沈氏更宜担当中宫?”
谢知言道:“陛下晓谕朝野,中宫之立惟陛下所决,卑职不敢妄言。但卑职以为……贵妃眼下稍有欠缺。”
平康侯府嫡千金及笄之后,谢知言再未见过。她入宫为妃,他这个伴驾近臣也仅有数面之缘。而今,他只觉得那女子除了清高孤僻还在,早不是传闻中的侯府千金,别人口中的雍容端方、气度如虹,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这些他都能看出,陛下心中丘壑万千,岂能不知。
谢知言拜首道:“陛下三思,卑职告退。”
明吟渊无声笑了笑,又是一个叫他三思的。
昏暗的室内,皇帝抬首伫立了许久,与贵妃种种,走马灯一般在黑沉沉的天幕划过。许久后,他唤道:“魏忠,传齐王。”
“惊惧交迫,神思郁结……”明吟渊苦笑,他竟将她逼迫至此。
【昔有贵妃,性柔才疏,帝明知其难胜六宫之责,然为制衡权臣、慑压群芳,强委中宫之位。妃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明枪暗箭昼夜不休,渐失朱颜,终天不假年】。不能再逼她了,再这样下去他这一朝的史册上恐怕会有这么一段。
他走到书桌前,从一本书册中拿出那张夹着的宣纸,从前写的七个字映入眼帘:春风不解秋霜意。纸上是一首未完的七绝,只有这一联,他提起笔蘸墨落下后三联……
“交给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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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离开后,奚汐便回了凤栖宫,虽感疲惫但并不着急补觉,她在等着雪棠带回来的消息。
“端木真这么说?”
雪棠道:“臣婢还特意去寻了端木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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