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后褚绍胳膊底下夹着正呜咽挣扎的銮铃回来了,柏姜已经面色如常,仍坐在碳炉对面。
銮铃四脚朝天,褚绍在它屁股毛上拍一把,便有簌簌的雪珠子洒落下来。
“不听话还有理了?不许叫。”
銮铃很委屈地把耳朵也一并耷拉下来了。
柏姜看得理亏:“原是我不该去开窗,你骂她做什么。”
褚绍便再不说话了,只拿干巾将銮铃囫囵擦一遍,放它一边窝着去了:“改日叫含微来洗。”
柏姜捧着杯子,看褚绍把銮铃小心地放到小竹床上:“你何时养得?这样宝贝?”
“她娘从前在北疆跟着我,后来我一条腿受伤,陷在泥里,是她娘怀着它救了我一命。后来染了病,死了,生下来的一窝小狗崽子也就只活了这一个。”
怪道能养得这般无法无天。
“吃。”
褚绍净了手,回来坐好。
柏姜接过来,手里慢慢撕着饼皮,忽然讲:“我五岁就被掳到北境来了,幼时的教养规矩都忘却了,只记得怎么跟野狗抢食,怎么打架的时候把人伤得不露痕迹又叫他疼的不轻。小时候被姑母收养后好久都改不过来,看见谁都觉得是要来害我,连姐姐也不例外。”
她笑:“我当时真是欺负她欺负得不轻。”
褚绍也哼笑着:“你那霸王样子,你姐姐遇见你也是倒霉。”
柏姜直觉不对:“你见过?”
褚绍接的很流利:“嗯,见过,不过你不爱搭理我。”
喔,那大致是遇到姑母前。
她初入宫时只是驯马的女使,最低贱的那种,遭一些品级高些的宫人欺负,当时她只是随着长官进宫两天,被叮嘱了不许惹事,她便装好欺负的样子,忍两天也就过去了,谁知褚绍却来救她,结果后来被欺负得更狠了,她便忍无可忍,很凶残地打了回去。
“侯爷记仇啊?有什么可记的,再多的仇你后来不也报回来了?”
柏姜轻描淡写地提起往事:“哦,怪道当时我多殷勤你都不愿理我呢,送点什么好物隔日便扔了,我还以为是我见识短浅,送的东西入不得东宫太子的眼,原来你是早知道我的真面目。”
在姑母膝下金尊玉贵地养了那么多年,她也是有脾气的,当时去靠近东宫太子,私下里遭了不知多少冷眼。褚绍成日里推拒,往先一起玩的名门贵女挨着个地冷嘲热讽,她最终还是咽下诸多心酸,扬着一张笑脸,去讨好褚绍。
说到底不过是买卖一桩,还是她强买强卖,她不去做这桩生意了合情合理。怎么褚绍被贬了就有理起来,成日里怨她恨她,又不是她贬的!
褚绍又不言语了,只是一味拿拨火钳去翻那碳火,须臾起身,晃到了里间,旋即手里拿了一只小木盒出来。
柏姜打开那盒子,赫然是那夜被褚绍丢进草坑里的赤金臂钏。
当中的红宝裂了缝,褚绍重新在里头镶了金,蜿蜒如沙漠里吐着信子的一条响尾蛇。
褚绍抬起眼皮又很快垂下,自顾自仰头灌了一碗酒:“免得那小丫头片子成日里骂我吝啬穷酸。”
柏姜指甲“嗒嗒”敲着盒子,褚绍喝着酒不言语,稍顷柏姜屈指在盒盖上敲一下:“阿充骂你是轻的,我送了多少,你只回这一个。不过多谢侯爷,带了许多年,骤然拿下来还觉得空落落的。”
“你常日带着?”
柏姜摩挲着臂钏上的纹理,褚绍没听到回答进而温声逼问:“太后娘娘见过的好物不少吧?”
“当年送出去多少好物只收了这一件回礼,不得好好收着么?看看我这乡野丫头的眼光和皇亲贵胄到底哪里不一样,我学学,别日后露了怯。”
“学到了么?”褚绍举起杯,朝柏姜抬了抬。
“学到了,”
柏姜也学他的样子干了酒,还是辣,她忍着喉间的灼痛道:
“没什么不同。乡野丫头成了太后,东宫太子也有朝一日成了平头百姓,可见这高低贵贱都是虚的,谁讨了那龙位上的人高兴谁就是好的。越是在位高者前奴颜婢膝越是在外头趾高气扬,不过是窝囊气受够了罢了。”
褚绍抵着酒杯,低低地笑起来,肩膀抖得不成样子,再抬起眼来时,眼底便沾了红,柏姜看着他与他一起笑。
柏姜笑够了抚着那红宝上那金镶的裂痕道:“说来惭愧,你易容倒很好,教我当着原主的面儿掏出来这东西,丢了这样大的颜面。”
“我还是个小兵时在北疆有时会潜到铁夷人部落里去探听消息,铁夷人大都深目高鼻比我们还要夸张,不用这东西不行。”
“所以你会说铁夷话?”
柏姜觉得肚腹里热意涌上来,人也飘飘然起来,听见什么都高兴,都好奇,于是她托着腮问起来。
“会。”
柏姜兴致勃勃:“那说一个听听?”
“般如。”
褚绍嘴里冒出了个十分奇怪的发音,和汉话相差甚远。
“什么意思?”
褚绍挑一下眉毛,再不说话了。
柏姜皱起脸,探身拿过拨火钳夹了一块烧得通红的碳,唤道:“褚绍。”
褚绍神色十分坦然,云淡风轻伸手便要徒手去抓那碳,柏姜疯不过他,便悻悻地把拨火钳放下了。
她没滋没味地喝了口酒:“哦,我知道了,你骂我呢。”
“嗯,你便这样想吧。”
“你骂我我也得那样干,我不后悔。”
柏姜絮絮地说道:
“头先建元帝皇位坐不稳,我姑母在背后出谋划策,说是功比XX也不为过,可他老了老了人就糊涂起来,连教她老人家安度晚年的机会都不给,我们姑侄俩当日骤然禁足长秋宫,每日在宫里等死,费了多大的气力才为自己谋到了慈安寺?说些伤你心的话,褚绍,贺兰褚,我比你幸运,我姑母尚在,还有姐妹要护,没道理为了一个成日不给我好脸色还遭了贬黜的废太子赔上自己。”
“不可以、不可以……”
褚绍眼底血丝遍布,看着柏姜垂着脑袋反反复复地说“不可以”,漠然抬手放在心口处,语调平平道:“嗯,你伤得我心好痛。”
柏姜听他不伦不类的控诉,“嘿嘿”笑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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