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句话一同落下的还有他衣袖间绵沉的香味,像是冬日松树上的积雪亘古不化,覆盖了一层又一层,被一双手拨开后,却发现底下藏着朵凋零的白梅……是那样复杂内敛的香味。
殷流光悚然一惊,她这些日子为着要办香料铺子的事,也跟着西市一个叫阿古那的胡商学了些辨认和配置香料的方法。
方才鼻尖捕捉到那股味道后,竟然下意识觉得好闻,不由自主地分辨起来。
她连忙挣脱开商遗思的挟制,规规矩矩向他行礼,奉上拎着的木盒:“殿下恕罪,草民今日登门只是为了送谢礼,却不想被玉娘叼去了珍珠钗,一时慌忙才追着它到了这里。”
她退开了一步,他们之间便隔出了空隙,商遗思没有开口,仍冷沉地负手而立,瞧着眼前人。
庭院内浮光跃金,阳光洒在养着金鳞的水缸里,反射出鱼鳞晃动的琥珀光斑。
玉娘在两人身后扇动翅膀,歪着头盯着他们的背影,口中衔着的珍珠钗轻轻晃动,发出琳琅碰撞的声音。
商遗思没有说话,殷流光心中顿时转过许多念头,方才他捏住她脖颈时,她心中便划过微妙的诧然。
晋王殿下似乎同自己之间的距离,有些过于近了。
方才的情形,若是换做两个正常情况的郡王与平民女子,最合礼的做法是出声提醒她,而非直接像拎猫一样捏她后脖颈吧?
难道在他眼里,自己跟府里的玉娘没什么分别,都是他豢养的,为他驱使的野兽罢了?
还是说……他是因为心中对自己生出了些微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所以举止上不由自主地带了亲昵?
到底是这两种中的哪一种呢……?
商遗思终于开口:“盒中装的是何物?”
“回殿下,是草民从西市买来的一味香料,上次在玉宣茶楼见殿下调香,想着殿下应当颇好此道,殿下那尊白玉鸮雕太过珍贵,草民收下后心中一直惴惴,因此寻了这上好的香料登门致谢,万望殿下能够不嫌弃草民这点微末回礼。”
殷流光规规矩矩地答话,商遗思从她手中接过盒子,打开一看,丝丝缕缕的香味发散,竟然是“乾陀婆罗”那股略带清苦的味道。
他这些日子,已经收到了三盒同样的香料,只不过只有今天这盒,他清楚其中的分量。
太子与他皆位高权重,想要的东西即便再珍贵,也不算什么难事,可殷流光竟也能为他寻来这份香料……她定然是颇费了一番心力周折。
商遗思眸光微闪,不由看向眼前女子。
她知道他在寻这种香料?是对他的事多留了一份心,还是只是因着敏锐聪慧,所以懂得投他所好?
她仍然垂着头,恭恭敬敬地立着,虽然今日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但毕竟渐渐入了冬,她穿的不算多,在外头立了这许久,鼻尖已然冻红了。
他淡淡道:“既然是谢礼,难为你跑一趟,进来吃杯茶吧。”
殷流光有些犹豫道:“还是不必……”
看到商遗思转头面无表情瞧她的神色,她顿时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老老实实跟着他走进了厅内。
晋王府外头看着阔派贵气,却不曾想屋内装饰摆设竟然简古得很。
这厅内阔大,却不像广平侯府镶金砌玉,只在中堂摆了一处胡桃木软榻,榻后铺设素色绢丝屏风,榻前放着燃着曲水香的,香炉是个铜铸的灰狐狸,活灵活现地伏卧在地上,烟气从它嘴中袅袅吐出。
进了厅后挡住了外头的风,便暖和了许多。
殷流光坐在右侧的下榻软垫上,手捧着家仆奉上的暖茶,只觉得周身都舒坦起来,眯着眼喝了一小口。
这处厅堂虽然如主人一样古朴沉寂,却让殷流光莫名觉得放松舒缓,香炉中的烟气淡薄悠长,密竹织成的帘子宛如浑玉,挡住了屋外的红尘喧嚷,万事烦扰。
商遗思瞧着下座的女子享受般眯起眼睛,小口小口地抿着茶,与她正对着的那只伏卧在地上的铜狐狸一模一样,不禁垂下眼帘,藏起一丝笑意。
殷流光瞧了眼主座上自顾自品茶也不吭声的男人,感觉到这沉默的时间有些太久,便主动开口赞叹道:“这只铜狐狸香炉可真是别致,不过平常倒是甚少见到用狐狸形状打造香炉的……殿下喜欢狐狸?”
“谈不上喜欢,只是觉得有趣。”商遗思放下茶杯,眸光扫过地上的铜铸狐狸,有些刻意地平淡无波。
殷流光觉得他说这话时的语调不像是觉得有趣,或许只是旁人送的他便用了而已。
她若是问他“有趣在何处?”晋王殿下若答不上来岂不是会恼羞成怒?她想了想便换了一个话茬。
“对了,玉娘呢?”殷流光对外张望道:“玉娘还叼走了我的珍珠钗……那钗它要是喜欢,送给它玩也可以,只不过我担心珍珠细小,被玉娘误食了去,那可就麻烦了。”
因着雪娘的关系,殷流光爱屋及乌,对晋王府中的这只“小郡主”格外关心,商遗思掀起眼皮,瞧见她神情真切,目光澄澈,想来是真的担心玉娘误食。
他忽然有一种错觉,自己在她心中,或许连玉娘都远远比不上,在广平侯府他受伤那晚,她虽然也为他上药,悉心照料他,可他心知肚明,那只是她怕他死在房里,连累了他。
若是在灵堂时他没有威胁她,想必她真的会一走了之。
商遗思捏茶杯的手紧了紧,克制着将胸口那股烦乱的情绪压下,道:“府中有专门的人看护玉娘,方才你追着它跑进来的时候,就没发现身后跟随的仆人?”
你们晋王府的人都是这么神出鬼没的吗?殷流光腹诽,又听商遗思继续道:“至于珠钗……玉娘灵性颇高,不会误食,它往日里不会如此,想必是自从广平侯府一别后许久没见你,今日一见,便有些过于欢喜。”
殷流光想都没想便道:“这样啊,我在城西的宅子已经安置妥当了,日后若是得空,殿下可以放出玉娘来府中找我,我会备好玉娘爱吃的肉糜。”
“殷四娘子不是说,广平侯府之后,与本王不要再有所往来为好,难道玉娘登你的门便可以,本王反而不行?”
商遗思这话说得沉沉,殷流光闪了闪眸光,忽然起心动念,起身走到商遗思面前。
他没有皱眉轻斥她僭越的步伐,漆黑的眼瞳里反而比之前多了些浅淡的情绪,他们距离不过一尺之距,近到殷流光可以看到商遗思呼吸时胸膛的起伏,和他漂亮凌厉的五官。
有什么情愫……在这琥珀光一般的厅堂里,在片刻沉默的对视和一呼一吸间,已然昭然欲揭。
殷流光心中确信了那个问题的答案,忽然弯起眼睛,在商遗思注视的目光中勾住了他的下巴。
“殷四娘子,你这是何意?”商遗思瞳孔紧缩,却并没有大怒或是推开她,只是沉缓地,平静地顺着她的手,仰头望向她。
殷流光知道自己猜对了,商遗思对她……或许真的有那么些兴趣。
就像那只铜铸的香炉一样么?因为觉得这副机警的样子很是新鲜,所以便想多瞧几眼。
她不相信似商遗思这样的显赫高贵之人会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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