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荔缘听歌时,感觉到甘衡的肩膀轻轻靠在她背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人有点多,他们一边一个萧阙一个邓霏,没什么空间。
她微微动了下,没有避开。
一首歌的时间也就几分钟,却好像模糊了她对时间的感知,就像他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感觉周围其他人都不在了。
记不清多少次深夜循环的旋律,被另一个同样温柔的声音唱出,带着不一样的况味。
因为是男声,就像那个晨昏等不到的人,终于在回应她。
期间甘衡手机振了振,他看了一眼,等人群欢呼渐渐结束,才俯身对程荔缘说:“甘蔗找到了。”
程荔缘抬起头,撞入甘衡漆黑的眼底,今天是晴天,天空很蓝,有大块又体积很深的云,全部都在他眼睛里。
像深色的水面上落了一小片蓝天,纯净透凉,明明清澈,却望不到底。
他们走出了人群,甘蔗对她说:“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好消息是甘蔗找到了。”
程荔缘心脏悬起:“什么坏消息?”她怕下一秒听到最害怕的。
甘衡:“坏消息是它被原来的主人找到了,现在在原主人那边,我们可能要不回来了。”
程荔缘表情空白了一瞬:“啊。”
甘衡带她去了个安静房间,他朋友给他们打了个视频,背景是个普通而整洁的住宅公寓,一个拄着肘拐的年轻人走过来坐下,很友好地对他们挥手打招呼。
“你们就是照顾甘蔗的小同学吗,谢谢你们,真的很感谢。”年轻人走路有点吃力,坐下来很真诚地看着他们,程荔缘单元楼有个邻居也是这样,不是短期受伤,是长期不便那种。
桌子上有切开的无籽西瓜,很水灵新鲜,切的薄薄的,让人看着食欲大增,专门招待甘衡的朋友,甘衡的朋友也热着了,拿了一架西瓜很斯文地在吃。
程荔缘注意到他对他们用的是甘蔗现在的名字。
“甘蔗以前叫什么名字?”甘衡问他。
年轻人笑了:“球球,因为像个炸了毛的球,甘蔗也很好听,甘蔗,来跟哥哥姐姐打招呼。”
一团黄毛闯入镜头,小鼻子和三瓣嘴抵在近处不断翕动,然后退开了些,圆眼睛看着程荔缘和甘衡,养了这么久,程荔缘知道它是在跟他们打招呼,在叫他们,眼睛一下子有点热热的。
“之前我家里人趁我不注意,把球球扔了出去,”年轻人对他们解释,语气很平淡,“我和他们断亲了,出来找了球球很久都没有找到,它太能跑了,也很会藏,幸好没有被野猫找到。”
他笑了笑说:“最幸运的是你们捡到了它。”
程荔缘很不好意思,急忙说:“不是的,是我同学捡到的,他没有条件养,就转交给我们了。”
他们说了一会儿,程荔缘了解到年轻人是做直播的,现在签了平台,事业大有起色,就搬了新家,那天甘蔗跑出去后,奇迹般地跑到了他家小区,刚好被下楼扔垃圾的他看到。
当时年轻人完全愣住,一人一兔对视,他以为自己大白天出现了幻觉,直到甘蔗一蹦一突跳过去踩他拖鞋,毛又炸又乱的,还沾了很多草屑,他扔了肘拐,蹲下去把兔子抱起来,然后哭了。
“我一直在找甘蔗,也想过它肯定是被好心人收养了,”年轻人指给他们看,“这是甘蔗的妈妈,收养它的主人养不了了,我就把它接过来了,想着要是它在,说不定甘蔗能早点回来。”
另一只体型大些的垂耳兔过来了,动作慢吞吞的很稳重,样子也很温顺,毛毛是奶灰色的,耳朵上还有一抹银灰,甘蔗很亲昵地凑过去,蹲在它妈妈旁边,它妈妈转过头给它舔毛。
程荔缘微微睁大眼睛,甘蔗居然有妈妈陪伴。
“它妈妈叫饭团。”年轻人笑着说,摸了摸甘蔗妈妈的背。
“我们以后还可以来看甘蔗……球球吗?”程荔缘问。
年轻人眼睛豁然开朗,语气纯然的高兴和感激:“随时欢迎,你们愿意还可以把它接回去继续照顾一段时间。”
“不用了,”程荔缘忙说,“我们之后有空来看看它就行。”
两边聊了一会儿,互留了联系方式,视频就挂断了,程荔缘也没忘了对出力的甘衡的朋友说谢谢。
程荔缘看着甘衡:“……谢谢你。”
“谢我什么,本来就是我的错,”甘衡说,“甘蔗回不来了,你不会舍不得吗。”
这段时间,甘蔗就像他们共同照顾的小宝宝一样。
程荔缘意识到甘衡也是会舍不得甘蔗的。
“你想接它回来照顾吗?”她问。
甘衡面无表情摇了摇头:“他逃离了,我还没有,甘蔗放他那边吧。”
程荔缘看着他,心里软了两分:“它在它妈妈那边,还有原主人照顾,这样就很好了。”说完起身:“我们出去吧,萧阙他们估计在找我们了。”
“等等,我有东西给你看。”甘衡忽然扯了下嘴角。
程荔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这种表情她很熟悉。
甘衡拿起一个像遥控器的东西,按了按,对面的墙忽然变成了玻璃,露出隔壁的会议室,里面坐了几个人,叶家那位长辈,项先生,康继纯还有她母亲康屏,他们对面也坐着两个人。
甘衡的专属律师,还有另外一个程荔缘不认识的老年女性,不苟言笑,穿的是一身居士服。
“这是单向的,他们看不见我们听不到我们。”甘衡对程荔缘说。
“章律师,今天是甘衡生日,他人怎么不在?”康屏问。
“康女士,临时把您请过来真不好意思,”章律师彬彬有礼,无视了她的问题,转向叶家那边的人,“关系重大,还是私下讨论合适,介绍一下,魏菊圣居士,曾经是叶华庭女士和叶明嗣先生的保姆,也是最后见到叶明嗣先生的人。”
康屏眼睛倏然凝住,神情肉眼可见地僵硬。
章律师拿出整理好的资料,放在桌子上,时不时问魏菊圣一句,魏菊圣回答很简单,也很平静有力。
项先生和叶家那个长辈渐渐听了出来,脸色也起了变化。
“……鉴于以上信息,对于康继纯小姐和叶明嗣先生之间的亲缘关系如何确定,还得再做慎重考虑。”章律师最后总结。
康继纯听了看向她母亲,人缩在椅子上,眼里都是恐慌。
“DNA鉴定结果出来了,继纯就是明嗣的女儿。”康屏一字一顿道。
“法医那边出具的证明,还有魏居士也口头证实了,叶明嗣先生并无留存毛发和血液这样的常规样本,您出具的样本超过五年且受到过污染,”章律师不疾不徐道,“如果您想再证明一次,我提议由值得信赖的第三方机构提取康小姐的DNA样本,再与父亲的直系血亲进行DNA亲缘关系鉴定……”
“不行。”康屏宛如受到威胁的母狮,美艳的五官扭曲了起来,语气很重,“我不同意。”
空气安静沉滞,康屏脱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叶家那边的成员和项先生都在看着她,目光所及没有温度。
“是董芳君让你这么做的,”康屏深吸口气,怒斥章律师,“叶先生,请不要听他的一面之词,继纯是明嗣的女儿,您也看到了鉴定结果,鉴定方也是叶家找的,我不是反对再做鉴定,是反对让他们主导,他们肯定会伪造鉴定结果!”
章律师交叠了双手,和和气气地说:“那么,目前情况尚不明朗,叶家或许暂缓表态更为妥当,这样对大家都好,以免影响各方体面。”
康屏的脸色慢慢青红交错。康继纯缩在椅子上,不敢看她母亲,也不敢看那位魏居士。
“她实在不像明嗣的女儿。”魏居士软和平静地说了一句,目光无悲无喜落在康继纯脸上。
康继纯像挨了一记耳光,手脚都僵硬在那边。
康屏更是脸色扭曲,知道魏菊圣是在说,叶明嗣看不上她,不信她和叶明嗣的关系。
“你不过一个保姆,你懂什么!董芳君给了你多少!”康屏头一回失去了冷静。
魏居士甚至都懒得施舍她一眼,也没有辩解,合上眼睛,默诵经文。
叶家那位成员和项先生起身离开了,走之前项先生特意感谢了章律师,说请他把今天的资料传真一份,发到叶家那边,他会呈送给当家人过目。
康屏让康继纯留下继续参加生日宴,或许站在她的立场,要是带康继纯离开,那就是证实了章律师的话。
离开之前她叮嘱了康继纯两句,康继纯苍白着脸点点头。
程荔缘看着空了的会客室,章律师隔着单向可视玻璃朝他们这边点点头,眨了下眼睛,也利索地退了出去。
“我说过,让你给我一点时间。”甘衡望着她,“一点。”
程荔缘望着他,不知道凝视也能强烈成这样。
他瞳孔好像能静止时间,这一刹被无限拉远,纯粹的临在感吞没着她。
他好像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程荔缘心脏跳动的难受,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沉入了他的凝视,一种强烈的威胁和捕获感,缓缓侵袭她全身,酥麻颤栗。
“……”她想说话,却没发出声音。
要表白吗,气氛告诉她现在很合适。
“甘衡,程荔缘,快出来听演唱会啊!寿星公!嗨起来!以后你就是我祖先!”邓霏来找他们了,把他俩一起拽了出去,甘衡找来了她偶像,她还想让甘衡把偶像介绍给她,看能不能要个联系方式啥的。
“别叫我寿星公。”甘衡对收编邓家然后当他们家的祖先没有兴趣,拉着程荔缘的手腕,懒散地出去了,就像以前他们关系最熟的时候。
萧阙站在餐饮供应那边,递给他们吃的喝的,给程荔缘的是天然鲜榨椰汁,程荔缘旁边是朋友,身边是甘衡,天很长很蓝,音乐像风一样自由飘扬。
康继纯走上楼梯,避开监控,从露台翻进了程荔缘的房间。
她走到桌子前,用钥匙打开抽屉,程荔缘的手账本还在。
康继纯往后翻去,神情起初是轻视而高高在上的。慢慢的,她笑不出来。看那些文字时,眼睛有种灼烧感,呼吸也不畅。她不理解为什么程荔缘可以这样彻底地交出自己。
“谢谢你这么有表达欲,坏心情和负能量都在上面。”
拣选了一会儿,康继纯撕掉了最后一页。
草坪那边,萧阙目光示意程荔缘,程荔缘看懂了他的意思,微微摇头,看向周围,人实在太多了,她和甘衡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甘衡今天做的这些,让她感觉到温温热热的暖流。
那天和甘徇谈话,她就决定今天会说出自己的心意。她想告诉他,他们可以试着走向彼此的世界。
萧阙给她发了个消息,让她去后面庭院先等,他待会儿把甘衡叫过去。
萧阙有时候觉得甘衡身上戾气很重,隐而不发,就更吓人。
程荔缘能平复消融甘衡身上那些似有若无的戾气。
程荔缘去了庭院那边,池塘曲水流觞,阳光透过湘妃竹洒落光斑,还有竹筒引流水,丁达尔效应就在头顶,她蹲下看鱼游来游去,心跳像鱼群一样忽慢忽快。
程荔缘连大考都没这么紧张过,考试前她复习充分,不会往坏方向想。
水里有一条淡金到仿佛通体在发光的鱼苗,周姨告诉她这是拍卖回来的品种,可以对它许愿,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逗她。
程荔缘合拢双掌。
“我们之间横亘着很多不同,如果他接受,我们就一起努力尝试,锦鲤大王,祝我表白成功。”初中生的想法很弯绕,终归也很简单。
甘衡和那位滑雪的难兄难弟说了几句话,回头就看到程荔缘不在原地了,他皱眉看向萧阙。
“程荔缘在后面庭院等你。”萧阙说。
甘衡心口一跳,抬脚就往后面走,穿过走廊时,他意识到自己脚步太快,稍微放缓了一点。
不能让程荔缘知道他知道。
他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他看见父亲模仿着喜欢,不管是对他母亲,还是对别的什么人,他就像看见镜子里钻出一个伪人生物一样想吐。
他知道他的母亲也不单纯,程荔缘的母亲也有自己的利益考虑。
不过今天那些都不重要,只有小动物那样的喜欢是纯粹不变的。
程荔缘也好,甘蔗也好,都让他感知到了这一点,一百只甘蔗趴他脚边,也比不上程荔缘看着他眨一下眼睛。
只要程荔缘是真的喜欢他,他会像照顾自己认养的小动物一样,照顾她一辈子,这样精神上的契约关系才不会腐烂变质。
只有程荔缘是纯净的,不会被那些东西污染掉。
绕过书房的时候,康继纯走了过来:“小衡,你能过来一下吗?”
甘衡没有理睬,也没放慢步伐。
康继纯在他背后开口,语气温婉又为难:“缘缘把她日记忘在书房了,上面有些话,我觉得你会想看看。”
甘衡定住脚步,缓缓转身,语气很慢:“你偷看她日记?”
他眉眼逆着光,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好像很淡地扫了过来。
康继纯嘴角本来端着温婉得体的笑僵住了,人不自觉倒退一步,解释不清这种本能的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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