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佑二十四年,春。
殿试结束没多久,正值杏花绽放,礼部衙门前朱纸张挂,榜前围着一群寒衣布士。
奉天殿,文武百官立两侧。新科进士立于丹墀下,着常服,免冠待礼。
鸿胪寺卿持黄榜立于殿中,依次宣一甲二甲之名。
“第一甲第一名江行之。”
一青衣高挺男子出列,向北叩首,呼万岁。
“第一甲第二名杨志恒。”
一灰衣男子出列,向北叩首,呼万岁。
“第一甲第三名罗宇。”
一褐衣男子出列,向北叩首,呼万岁。
鸿胪寺卿又宣复二甲三甲进士之名,按序行礼。
名次宣毕,内阁大臣代传谕旨,定状元为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为翰林院编修。
依次排下。
众进士再行三跪九叩礼谢恩。
后由礼部安排,让新科进士游长安街。
江行之跨马领头,杨志恒、罗宇随后。其余进士皆按序排列,着官袍,戴官帽。
长安街前头鼓乐后有官差护从,沿街百姓观者如堵,或欢呼,或投赠,万人空巷,彰显皇恩。
“等等!”常熙明打住回忆,“不是在说临平公的事么,怎么从这么前开始说,你还说的如此酸文假醋。”
谢聿礼:“……”
“你懂什么。”谢聿礼不满的白了她一眼,“这年的第一甲皆为官清正,待人谦和有礼,即便后来身居高位也常埋首典籍,相邻有求也从不推诿。这般有才识担当之大人,你就该多听听。”
常熙明:“……”行吧,是她过于自私不想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多花一点时间行吧。
想了想,她又说:“我费时听你多说那几位大人的前事,一会你总得送我回去吧?”
这人……
谢聿礼忍住揍她的冲动露出假笑,微微点头:“那你给我把嘴巴闭上,听我说。”
常熙明坐直,一副乖顺的模样,冲他微笑点头。
“江大人大魁天下后因才识广见颇得先帝恩宠,庆佑三十四年,先帝赐爵临平公,后升至礼部尚书。随后江大人便举家迁至京师,在原先的临平公府安顿下来。”
谢聿礼顿了顿,“不想五年后的春闱有人告发江大人受考生贿赂、科举舞弊。先帝令东厂的人去查,查到了江大人同该考生来往信件,确有贿赂一事,后又有原礼部侍郎秦楚思上朝举江大人殿试前后言行不一。后来——”
谢聿礼顿住,常熙明望过去,只见他深邃眼眸中似还留存着几分悲伤和不可置信。
他的声音弱下去:“后来江大人在百官面前认下罪行,不日令东厂的人去临平公府抄了家,江家上至老爷夫人,下至婢女小厮皆要流放。”
“先帝念及从前君臣情谊,给江家缓了一日收拾行囊。可就在那一日晚,临平公府起了大火,江家上下一百一十一人,无一人不丧于火海。”
短短十五年,一族由兴变衰的趋程盖上临平公府的大门。
“那一晚,是什么时候?”
常熙明心跳的厉害,不知道为什么要问,可嘴就是下意识的问了出来。
谢聿礼看着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只提出几个字:“三月初一。”
三月初一。
这不就是前不久看到苏十娘祭人那晚吗?
但常熙明对临平公府没有太多的印象,也没去多在意谢聿礼的情绪,只去细究案子。
“秦楚思告发临平公,如今秦楚思被杀,先帝时的临平公案子又被人翻了出来,所以极有可能是站在临平公那头的人隐忍负重为其复仇。”常熙明说。
谢聿礼不置可否。
“你说江家无一人幸免,那就不会是江家的人。那临平公可有和哪家或哪个人关系甚近吗?”常熙明又问。
她的这些问题,谢聿礼早就想过许多遍,这几年在暗中调查时也陆陆续续的探到一些关系。
“如我上所说的第一甲。”
“和如今的杨祭酒关系好?”常熙明微张眼眸,有些不可思议。
十二年前她还太小,根本不会知道这些。
但谢聿礼却是摇了摇头:“同广州府的罗宇是莫逆之交。不过和杨祭酒的关系就不怎么样了。”
常熙明都已经听他说了这多,哪怕原先没什么兴趣,眼下也是兴味顿生。
“怎么个不怎么样?”
谢聿礼对这些事十分上心,又很愿意回味,耐心的跟常熙明继续讲:“杨大人中第前是白鹿洞书院的学子,有一年以《论青苗法之弊》名动士林。传闻对高他一等次的状元的策论不喜,江大人述状他也要跟着述状,江大人复策论他也跟着复策论。便是后来做了祭酒痴醉时也要在同僚间诉说江大人文不配位的话来。”
常熙明:“……”没想到杨祭酒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
“杨大人好似有几分憨态。”常熙明抿唇轻笑。
这样的人才足够真实,比起素未谋面的在获罪前一点错处没有的江大人,她还是觉得杨志恒来的真切。
谢聿礼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说完了?”常熙明惊讶,她才有了听下去的闲心呢。
谢聿礼被她这副蓦然起意又失意的样子逗笑,实在不知道说她实在还是利己。
他摇头说:“路上说。”
绿箩和福叔是在车上等的,常熙明上车没多久谢聿礼就骑着他的乌骓到车窗边。
快到宵禁,街道上行人极少,偶尔能见到一两个,是以常熙明直接撩开车帘。
谢聿礼连着屋里的事继续说:“有关杨大人,我还知晓一事。他做翰林院编修一职时曾在灾荒之年去地方书院考察,当地知府勾结富商囤积粮米,民易子而食,可杨志恒却拜入知府门下替他攥写粉饰太平的奏章,甚至为富商的恶行颂以功德。”
“后来借知府和富商的势力,他坐到祭酒的位置,原以为也是个明镜高悬的清官,不想没多久这事被查出来,所有人都唾弃他为五斗米折腰,德不配位。”
“后来呢?”常熙明把胳膊放在车窗边缘,脑袋靠在手臂上,安静的听着。
谢聿礼望过去——
少女皓腕纤细,袖口绣的银线兰草随着车身轻晃,她侧着头,半张脸埋在叠起的手臂里,额边碎发垂下来,遮去了平日眼里那点不肯服软的执拗。
喉结微动,谢聿礼不动声色的撇开眼,看向前方街道:“后来又过了几年,世人才知道杨大人是奏章换粮,以身入局背负骂名去救那些饥饿的百姓。”
“杨大人竟还有这样的故事。”常熙明大开眼界。
“那罗宇呢?”常熙明又问,状元榜眼都说了,那干脆把探花也说说好了。
但谢聿礼却摇了摇头:“罗大人的事迹并不流传,我也只知他是广州三水那的富庶人家出身,同江大人关系不错。”
“哦。”常熙明无趣的抬头,随即想到什么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那会你不也是孩提时候甚至还没在这世上呢。”
谢聿礼侧过来盯着她好一会,盯的常熙明都有些不自在了这才移开目光回答:“临平公当年的案子卷宗在大理寺放了一份,我比较尽职尽责,上任时看过。”
看了也不可能知晓杨志恒和罗宇的这些事,但常熙明并未发觉疑点,因为她被谢聿礼最后一句话整无语了:“大言不惭,又自夸。”
谢聿礼挑了挑眉,见把她糊弄过去后就不再解释免得她又发现什么。
见可以闲谈的都聊完了,常熙明终于想起正事。
她本来想要知晓的就是会不会是是临平公亲近的人替他报的仇。
罗宇和江行之是莫逆之交,那或许可能大概是跟他有关的人去杀了秦楚思。
不知道是她太过灵敏还是太绝对,广州三水,姓罗,她想起了罗宁真。
“听你说的罗大人,我想起在京师有认识的广州三水县姓罗的兄妹。”
说完,常熙明忽然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诡谲在周围展开,其实她就是觉得巧合随口一提,只是后面的话咽在喉间。
她和谢聿礼对视一眼,瞬间读懂对方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心思——在京师的罗氏兄妹会不会是罗宇的后辈,来替他们祖辈为兄伯翻案?
谢聿礼眼眸暗下去,沉声问:“你还知道什么?”
常熙明就把自己怎么认识罗宁真以及她们住到杨大人家中甚至是离京前一晚遇到的都简单的说了下。
常熙明越往后面去说,谢聿礼的眉头就锁的越厉害。
跟杨祭酒关系好,又是来科考的,三月初一祭奠亲人。
似乎和秦楚思科举舞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说到三月初一那事的时候,常熙明就忽然想起苏十娘,她瞥了一眼谢聿礼,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www.258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