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姜头天晚上派人去蹲守,第二天便得了宋阿濡被抓捕归案的消息。
骤然听到消息时她正用早膳,瓷勺在碗壁上撞出“铛”一声响。
“这……宋保那法子竟有如此神速?”
“不是,”阿午回话道:“宋阿濡出逃时伤了一条腿,为了不暴露身份去偷了一身破烂衣服换上,他颐指气使惯了不会收敛,被铜城的乞丐们当成抢地盘的,当场给他打个半死,在街边奄奄一息被我捡到的。”
“这……”
柏姜听起来觉得这简单得太过离奇,只能用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了事。
“娘娘,刘全安都吐出来了,顺着他给的几个地名,也查到了宋阿濡多年收受的贿赂,只差他认罪,可他在狱里跟疯了一样,见人靠近就咬,拳头握得死紧,刚刚松口说,要娘娘亲自去一趟。”
“哀家?”
年初五,宋阿濡脱了那身金镶玉坠的红袍不过五日,已经形销骨立,判若两人。
柏姜进去时,他正被吊在十字木架上,刚受了刑疼晕过去,头沉沉地耷拉下去,白了大半的头发脏蓬蓬地覆住了他一整张面孔。
一旁候着的刑官见柏姜进来,连忙招呼小厮,提了满满一桶浓盐水,朝宋阿濡兜头泼下去,激得他立时嚎叫着醒来。
“你们先下去吧,哀家与宋公公说说话。”
众人消无声息地退下了,宋阿濡费力睁开因为血块儿黏连在一起的双眼,浑浊的眼珠里隐隐有亮光,用那种全新的目光反反复复打量着他一向看不起的年轻太后。
“柏漱嫣……教出来个好侄女……”
当年就因为他时时挑唆,姐姐才五内郁结,姑母才不得不出家,不能安享晚年,柏姜丝毫不想与他忆什么往昔。
宋阿濡双眼紧盯着柏姜,断断续续地笑起来,他嗓子喊伤了,时不时就要“咯”一声,喷出零星几点血沫子。
柏姜皱眉:“公公笑什么?”
“我笑、笑你们姑侄两个,一个比一个蠢。”
柏姜不言语,觉得自己白来了,要在这里听一个阶下囚临死前过嘴瘾。
“你可知道,我,与你,原是同乡啊?”
“你不是雍州……”
“我爹是清河郡人,虽比不上你们柏氏一族,可也是诗书传家。当年贺兰部来犯,我弃文从武上了前线,一败涂地啊,我自小看书上讲,君子殉国,我与数千俘虏引颈待刎,却要遭到这等羞辱!”
讲至激动处,宋阿濡急急地吸了口气,重重喘咳起来,胸膛像个坏了的风箱。
柏姜漠然看向他:“与我何干?”
“与你何干……柏姜!我问你!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你的亲族,不通通都是被贺兰部所杀?!十几年前黛州之战建元帝御驾亲征啊!你夜夜宿在长乐宫的床榻上就没有闻到过你家人的血腥味?你就不恨?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贺兰部江山永固?”
“你竟甘心!”
宋阿濡嘶吼起来:“你、柏漱嫣、贪生怕死的女人!”
“啪”一声,柏姜甩了他一个巴掌,将那满身伤痕的老阉官扇得骗过脸去:“贪生怕死,哀家若真是贪生怕死,会和你斗?”
“你有多伟大?为了搅和他贺兰氏的江山贪污纳贿结党营私?私自放贷杀人无度?不过是为了你一己私欲而已,真当你骗的过你自己?”
宋阿濡挨了柏姜一掌,“咯咯”笑起来:“那又如何?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柏姜,你杀了我,也逆不了天去!”
“哈哈哈哈——代朝、大厦将倾。”
“建元帝、一辈子也没留下个正经根儿,反正代朝要不行了,他不亏、他不、唔——”
柏姜心弦绷紧,她一把扯住宋阿濡的头发,叫他直直地对着自己:“你什么意思?就算褚绍真如传言所说不是皇帝亲子,不是还有贺兰祎?没了褚绍,小六就是正儿八经的嫡子,你个老阉狗放什么厥词?”
“还有,代朝国力正盛,死了一个你,怎会大厦将倾?”
宋阿濡摇头,他心满意足地笑着,喷了柏姜半脸腥臭的血污。
柏姜心头火起,她冷笑一声退开半步,摸出随身的匕首,朝着宋阿濡垂着的一只手手心下刀。
“嗤”一声,刀尖穿透了手背,宋阿濡双眼暴突,剧烈地抖动着,还只是摇头。
柏姜怒极反笑,声调轻柔飘渺:“宋公公好手段,自己倒是养了两个好儿子。”
宋阿濡闷哼出声。
“建元帝就算没个正经根儿,至少是全须全尾地下葬的,可公公呢?哀家听说你们宦官最看重这个,譬如那刘全安,他就为了自己能留个‘全尸’,告诉了哀家一个藏着宝贝的地方。”
“刘全安……我就知,他受不了刑……”宋阿濡咬着牙。
“受刑么,都是次要的,关键是法子好,要会审。这些呀,”柏姜手腕翻转,用刀尖挑着他的手掌旋成了个扭曲的形状。
柏姜吐气如兰:“都要感谢公公培养的好儿子啊——”
宋阿濡紧要的牙关顿时一松,嗓子里堪堪吐出半个字音,便静默地如同一个死人一般了。
“何爻那小子蒙公公疼爱多年,又赐名赐姓,又提拔照拂的,如今已经长成了个很好的材料。哀家替他谢过公公。”
柏姜说完,用力将匕首抽出,那宋阿濡便如同死鱼一般弹动一下。
“啊、啊、”宋阿濡发出嘶哑的呻吟,继而断断续续地嘶吼:“啊——”
柏姜传来水和干帕子,自顾自地清洗着身上的血污:“公公那珍爱之物呢,如今在哀家这儿,哀家还有事,不便陪公公久聊,公公自己多想想,想明白了给哀家传个话便是。”
回时正碰上褚绍与高阳王正往光极宫里去。
宋阿濡是逃不过千刀万剐的,往先都是他把持着朝政,一朝落马,皇帝体弱久不干预政事,高阳王德高望重,这差事自然落到他肩上,眼下为了方便进宫,终于住进了原先柏姜替他准备好的云腾殿,连褚绍也一起住进宫里来。
这几日柏姜总想着宋阿濡的事,现下腾出手来方觉得不妙。
褚绍自认被诬,一心想着回归皇室,那么高阳王呢?他无儿无女,待褚绍如亲子一般亲厚,会不知道褚绍心里一直盛着什么盘算?
皇帝不顶事,柏姜自己刚在朝堂上亮相便扳倒了宋阿濡,现在正被群臣忌惮着,大权若是真被他握在手里,以后还有小六什么事?
想及此,柏姜远远地便迎过去,褚绍与高阳王见了,忙向他问安。
“王爷与侯爷不必多礼,快快起身。”
柏姜假说听说皇帝睡得不好,要替他送补汤去,方与他们一道到了光极宫。
皇帝午睡刚起,自从没了宋阿濡这个心腹大患,他心里松泛许多,这两日却不知为何,面色灰败,又是病恹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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