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府这场鸿门宴到了现在,不过才进行了一半,这一半尚且轻松,不仅是因为这些话都是他打磨了有一段日子的,还因为,他笃定长英不敢将真相告诉窦晴柔。
长英在外面玩砸了,玩大了,最后要给她收场的是窦晴柔。窦晴柔宠她不过是冲着圣宠和联姻去的,就算亲自养了十几年,多少有了感情,然则这点感情和她作为赵王妃的利益来说,无足轻重,更何况做错了事、要受罚的人是长英,而不是她窦晴柔。
窦晴柔是个聪明人,她更是个冷静的人,比起长英那种一言不合就撕咬起来的疯子,和她说话、抑或是谈判更加轻松。
可现在郇寰想的是,就凭长英到赵王夫妇面前哭上一通,痛斥自己的叛徒行径,总不至于造成他们这么大的反应。他们敢冒着与自己彻底撕破脸皮的风险,摆出这种有去无回的阵仗,绝不可能雷声大、雨点小。
而现在值得他们这么上心的事情,郇寰算了算脚程。
大概只有截胡了自己、转而向他们告状的零州三姓了。
郇寰平复了呼吸,扶着桌案默默望向已经有些颓败地坐下的赵王,听窦晴柔温声道:“郇侯是个爽快人,既然是误会,那干脆,我们就把事情都说开了吧。”
郇寰微一颔首,靠着小桌静待后文。
“听说郇侯派人南下打听零州府的事情?”
果然。
郇寰再一颔首:“王妃听谁说的?”
窦晴柔微笑:“听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郇侯打听这些事的目的。”
“是么,我的亲卫行事小心,怎么就被人一网打尽了?”郇寰挑眉,“我很想弄清楚啊,究竟是我的人废物,还是旁人太有神通。”
赵王听他们又要针锋相对了,忍不住叹气,又抢了窦晴柔的话头:“海山你不要生气,实在是这件事情太过敏感,我们……”他说到这里,觉得这个称呼刺耳,连忙换了一个,“齐家这才跟踪你的亲卫的,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居然是齐家的人!
郇寰极力掩饰自己脸上可能出现的细微表情,目光燎了火般,刻意地烧向窦晴柔,冷哼一声:“零州究竟出了什么大事,怀疑到我头上了?”
窦晴柔被丈夫的莽撞气得冒烟,但她修为高,硬是半分怒意都没有流露,就又听丈夫一副巽弱样地朝郇寰解释:“唉,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说呢,是零州他们自己胡思乱想的,我们真的没有怀疑你海山。”
郇寰轻嗤:“是因为前零州知府熊家鼐之死吧。”
赵王叹气:“我就说,你为何会突然查零州的事情,原来刑部早就知道了。”
“刑部并没有接到案子,而是我前些日子查别的案子,让人去吏部翻的档,这才知道熊家鼐在我走后不久就回长安废都了。”
说起零州之事,赵王想起了那回争吵,很不自在地避开郇寰的目光。
“他死得很巧,直让我想起自己在零州的遭际,不得不起疑心——”
闻言,赵王下意识地看向郇寰的腰间,隔着官袍什么也看不见,过了两年伤口也早就好了,可他就觉得那处凭空裂开了一道伤口,而郇寰一身绯袍都是用血染红的。
“截了我的消息,杀了我的人,零州府里想来发生了了不得的事?”
窦晴柔冷冷道:“零州府里没什么事,郇侯大可放心,齐家人是下手不知轻重了。”
郇寰细细琢磨着窦晴柔脸上的表情,边装作思索,边试探道:“但我在宫里遇见了故人。”
“王启丰吧?”赵王不打算绕弯了,直白地说:“他借了王家的势力入了都察院,结果一转眼把零州卖得干净。”
郇寰蹙眉:“这与熊家鼐有何关系?”
赵王惭愧道:“王启丰是今年年初来的化隆,绕路去了长安废都,美名其曰拜访旧亲,结果找到了正在守孝的熊家鼐,劝说熊家鼐与他合谋打击零州三姓,熊家鼐没有答应,但等王启丰走后,却改了主意,命人驾车立即赶往化隆找王启丰。”
郇寰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些细节是猜的还是?”
赵王担心地瞟了郇寰一眼,怕他误会:“熊家鼐不是自己人,他知道那么多事情,他们不放心,所以就派了人看着他……”
恐怕是熊家鼐身边出现了卧底。这也难怪,熊家鼐策划了法道寺一事,零州三姓那样谨慎,如何会放心他平安离开,必然派了人暗中监视他的动向,熊家鼐不知道自己身边出了细作,这才让零州三姓抓住蛰伏多年的王启丰。
那么王启丰岂不是凶多吉少?可现在都四月了,熊家鼐死于二月中旬,过了将近两个月,王启丰怎么还是活蹦乱跳的?
正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郇寰忙一回首,赵王即刻起身,盯着郇寰的反应迟疑地开口:“何事?”
窦晴柔被丈夫这些举动彻底磨得没脾气了。赵王将老底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漏给郇寰,他还是忠诚的也就罢了,若有贼心,岂不是自毁长城。
可门外人已经大声禀告了:“回殿下,王启丰及其护卫一干人等业已伏诛。”
赵王松了一口气,见郇寰神色淡淡,便也不去多想。
可郇寰心里的波浪,已经汹涌得翻上云天。
王启丰死了!
郇寰迫不及待想试探他们对周舫的态度,又怕自己多事而频生事端,这时,又听门外有人禀道:“殿下,兖国公主府来人急找郇侯,已经来了有一阵了。”
郇寰眼皮一跳,转身就见赵王朝自己点头。他刚要往门边走,被逼得怒火中烧的窦晴柔出声拦道:“郇侯,且等一等。”
脚步一顿,郇寰回头就见窦晴柔快步走到了小桌边,端起酒壶斟了两杯,自己端了一杯含笑道:“方才言辞多有冒犯,还望郇侯见谅,晴柔自罚一杯,向郇侯谢罪。”
郇寰心里惦记着沈明枳,闻言,顺手端起酒杯朝窦晴柔回敬,垂下眼睫,也不看窦晴柔有没有喝。只是杯子刚贴上嘴唇,就听赵王呵道:“海山!”
赵王冲了过来,差点带倒桌上立着的青瓷笔筒,他抬手就握住了郇寰执杯的右手,夺过那呈了酒的杯子,扯出一个勉强却不失真诚的苦笑:“海山,这么着急,家里应该出事了,赶紧去吧。”
郇寰抬眼深深地看了一眼赵王,随即微扬了唇角,“那臣就告辞了。”
方才窦晴柔着急倒酒时的手抖、她眼里装得诚恳的期盼、还有她已经咬得褪了颜色的下唇口脂,这些郇寰都看在眼里。直到他跨出书房,由人引着往前厅走,他依然感觉不到死里逃生的松快,反倒是浑身的血液都随着愈发浓稠的夜色逐渐沸腾。
现在,他才有些回过味来。
方才光顾着应对,他一直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长英公主要选在今天向赵王夫妇告状,又或者说,窦晴柔要选在今日杀了自己。
四月十七,一个极其普通的日子,难道他们做了什么事情让其变得无比特殊?
郇寰疾步入了前厅,就见早已经坐立不安的公主府来人,居然是郇杭。
他竟然亲自来了。
郇寰的心已经凉了一半,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主子!”郇杭像是颇为忌惮边上的赵王府管事,上前焦急道:“七公子好像发了急症奄奄一息医生已经请过了,但公主让我请您赶紧回去看看。”
今天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病了?
见郇杭神色有异,郇寰纳闷,却还是点点头随他一起快步走了出去。
方才郇杭已经堵死了赵王府送医生的“好意”,王府中人见郇寰算不上好看的脸色里多了几分拙劣的焦急,知道这位“七公子”就是襄阳侯府的继人,在郇侯心里的地位无与伦比,便也不敢与之攀谈耽搁。
冬至早已准备好了车架,四名亲卫隐没在街角的黑暗中,静静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跨出王府的门槛,登上马车,郇寰这才感到了一份劫后余生的安定,可这份安定尚未自心间传送至四肢百骸,就听牵马的目眦欲裂的冬至大叫一声,弹指间就扑了过来。随即,“咻”的一声,一支从暗夜里射出的羽箭正正射入了冬至的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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