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维安顿了顿,抬眸望向一直倾听的代纪,道:“除了食物,随同带来的,还有几只形貌奇特的鸟儿,会人言会诵诗,所诵诗篇,就是秋桂集序原稿。那老妪很喜欢听鸟儿诵诗,每次听到,脸上都会露出奇异笑容。所以,你要寻找的原作诗人,还有鸟儿从哪来,问她更为合适。”
听到这里,代纪不由坐直了身体,狐疑发问:“你能确定那人,就是个哑巴吗?”
“我不确定男女,但能确定,他的确是个哑巴。”赵维安不假思索地回答:“他给我看过,他没有舌头。”
一个哑巴教鸟儿诵诗,这简直无稽之谈。
所以,教鸟儿诵诗的,另有其人。
在他们到来前,知晓鸟儿能言的,除了卖家老杨头,只有郭绪。
代纪若有所思,且有些疲累。
想起事初始,自己猜测,重重谜题,过问赵维安自可解开。
如今,却还要再往深处挖去。
代纪轻轻叹了口气,长指捏了捏眉心,又问:“耳朵呢?”
赵维安一愣:“什么?”
代纪指了指那张告示,说:“有人说,她只有一只耳朵。”
赵维安反应过来,又仔细思索一遍,淡淡地回答道:“除了舌头,五官、四肢皆全。”
芸娘听到这里,在一旁附加解释,道:“民间奇人,又精通换容之术,伪装一只耳朵应也不难。”
代纪喟然叹气,心说这疑团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指尖又浮上额角,舒缓神经,嗓音带着慵懒与些许无奈,问赵维安:“再后来?”
赵维安乖乖回答道:“因为对她未曾防备,一开始,我们还算和睦相处。那老妪似乎常年海域漂泊,对海域很熟悉,水性也很好,教了我们很多逃亡技巧——其实,这时候,我们对她就已经产生些许怀疑,但并未放在心上。因为,更奇怪的是,老妪一直示意我们教鸟儿说话,但因沟通不畅,我们无法理解。
后来,洪杨无意中发现,那老妪裸露在外的皮肤是做了伪装。洪杨暗地里偷偷跟我讲说,但那老妪五识聪敏,即使远隔数丈,却还能听见我们私语。
那老妪见伪装暴露,索性不再假作陪我们演戏,但并未暴露本来样貌,只是不再费心装成一个老妪的形态——这导致我们一度惊惶迷茫,不懂为何要费尽心思伪装接近我们。我们不断猜疑她有何用意,是何意图,求生本能让我们几乎要在那座荒岛上同她共死,但她身姿极为灵活,钻海逃走了。
本以为此事便了,未成想,他又来了。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时,他就换成了少年样貌。因着前车之鉴,他对我们更为警惕,却依旧肯投食接助我们。我能敏锐地察觉到,他并不信任我们,若非要说他信任什么,大概就是那些围着他飞的鸟儿——他不会写字不会识字,却很喜欢鸟儿诵诗,也对鸟儿更为亲近……他身上违和重重,所以,我实在不明白,他这些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
后来几次再出现在面前,都是不同形貌,男女皆有,都是泯然众人的乔装扮相。几番接触,彻底确定他没有恶意后,我们便也对他稍稍卸防。在这之后,他依旧企图让我们教鸟儿说话。后来的事,就不用说了,我与洪杨,教会了鸟儿说‘良木何栽?珠玉在怀’与‘名由天不由己,天意难明须曲还清’这两句,一句让被他用来文庙传谣,一句被我用来文祖显灵。
但我依旧觉得奇怪,他怎么就能恰好在那带海域上出现,又能恰好给予我们方便。洪杨认为这是天不亡我们,可我迄今为止,依旧认为这是他故意为之。”
代纪若有所思,低声喃喃重复了一遍:“故意为之?”
赵维安大约是想说什么,就见代纪端起戏瓷茶杯,浅浅啜饮一口,他便礼貌地止了话音。却见代纪一口饮罢,又饮一口,又一口,又一口……
赵维安:“……?”
一杯茶水很快见了底,代纪将它轻轻放回石桌上,站起身来,一边将手指插进乌黑发内轻轻按摩,缓解头痛,一边目光在赵维安周围四处游移,潜思默想。
过了片刻,她目光定在他身上,不咸不淡道:“你给到我的线索,一是哑巴水性极好,五识聪敏;二是很熟悉海道,会易容改扮;三是有一群彩凤鸟儿伴随,且故意接近你。先不提前面两点,只说最后一点,这彩凤鸟儿,我想你也知道,至今并未入市,所以你们才能靠鸟儿能言搞出那么大阵仗。”
赵维安微微一哂,道:“我知道,名贵奢侈之物,向来是你们这些权贵先行享用,后才轮到平民百姓,不然怎能显现出你们与别不同?”
代纪对他的讽刺置之不理,只沉稳有力地继续道:“根据这鸟儿的特殊性,可以适当定论他之前是郭府中的一员,或许还会替郭绪做些不一样的勾当。”
她脑中想起了那一张张被推到别人身上的罪状。
代纪踟蹰了一下,继续分析道:“但不知是何缘故,导致他与郭绪结了死仇。他应当在暗中潜伏观察很久,最终选择你们成为他的工具助手。所以他能恰如其分出现在你们逃亡路上,并且在你们穷途末路时伸以援手,毕竟雪中送炭更能让人卸下心防。随后他让你们帮他训练鸟儿,一同拉郭绪下台——除了这个共同敌人,我实在想不到是什么会让这样一个怪人同你们一起。这么来看,是他助你们?还是他一番筹谋,让你们助他?谁又说得准呢。”
言罢,她清癯长指从发间离开,似乎头并不痛了。
她也从赵维安身上收回目光,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指尖,阳光洒在皮肤上,衬得肤若凝脂。她又抬起头望着这满园秋色,轻声道:“说不定,他或许,也一直在观察我,观察我是不是值得信任,值得他露面‘帮助’。毕竟,我与他,某种程度上也是站在同一边上,有同一个敌人。”
赵维安听完她娓娓道来的分析,神色产生了一些微妙变化。
他目光望着代纪站立着的、稍显单薄的侧影,神思恍惚,一开始将说未说的话现在又涌到喉咙口,但他并未擅自开口,他觉得代纪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
代纪当然有话要说。
她与姬夜唯一的共同点便是:疑谁便杀谁,但有些事,她不屑于玩阴的,也不喜欢将自己处于守势一方。
“他很喜欢听鸟儿诵诗?秋桂集序原稿,是吗?”代纪微微转身,朝赵维安又确认了一遍,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眼波流转,又望向李长宏与芸娘。
李长宏尚还晕晕乎乎,满脸迷惘,对上女郎目光后,愣了片刻后,福至心灵,惊叫一声,登然起身,忙道:“原稿意象,残莲,莲,‘连’,原诗人……”
代纪见他反应过来,墨瞳弯弯,浅笑以示嘉赏,又望向芸娘道:“好芸娘,那班训练鸟儿的伎人,给他们换个差事吧。我听说,临州喜爱筹办宴会,尤其是秋天,时不时会有些富家贵人举办赏秋宴会,平常百姓还能蹭个乐呵,看个百戏,听个曲调。那我们也顺应时节,办个赏秋宴罢,再排几班关于‘残莲’的戏。”
她行云流水地吩咐道:“宴会用宋术公子的名义,他家自海运兴起,便行商累富,算得上临州城数一数二的富家大户,一时兴起筹办个赏秋宴也不奇怪。另让他捂好嘴巴,万不可泄露分毫。并根据易容所需物品,去各家铺子暗中查访,瞧瞧有什么可疑人士。”
芸娘得了任务,不再逗留,当下行礼离去。代纪凝着她离开的身影,心中在想:
那个哑巴在观测要不要露面“帮助”她。
但,是哑巴需要她帮助,还是她需要哑巴帮助,尚未定论,谁又说得准呢?
事情有了进展,她神色颇为愉快,回到原位落座,转过头,目光飘过一直尚未出声、似乎在凝神聚思的赵维安,代纪想了想,对他说:“这两日,你留在这吧,没有命令,不得外出。我就对外说,看重你的才学,留你夜谈。”
赵维安顿了顿,意味深长地低声劝告说:“我建议你不要留我。”
代纪闻言,抬眸瞥向他。
赵维安嘴唇微启,正要开口,李长宏连忙插进来咳嗽了一声,见赵维安又有要开口的态势,又连忙使劲清了清嗓子,以示警告。赵维安见状,更是要使坏地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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