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还没结束，到了下午三点，毛少杰小心翼翼捧着黄底搪瓷盆迈着小碎步赶来了高家，还没进屋就听见他大着嗓门喊着姐。

小年轻把手里的搪瓷盘重重放在了桌面上，一打开就是一碗满满的泛着温润色泽的瓷白油脂，一缕肉香味混着油渣香一下把所有人唾液都勾了出来。

“昨天晚上我妈连夜炼的猪油，想着姐你平时又不在单位宿舍烧饭我就直接送来姐夫家。”

赵香梅心中不免更加高兴，娘家人多和她走动一次，她一个弱女子的社会安全性就高一分。她拍了拍表弟的肩膀，眼神示意他做的对。上周毛少杰在高家可是当场给了个下马威，这下来送东西也有缓和两家关系之意。

高奶奶捧着搪瓷碗看了看，开心地合不拢嘴：“这下好啦，这碗油够我们吃上两周。老头子快给少杰拿点吃的，这孩子跑过来路上也远。少杰你们家从哪里找来这么多肥猪肉炼油？”

“我这半年不都是借调去乡下粮站干活嘛，就认识了几位老乡，他们年底杀猪给我凑了几块大肥肉。”

“难怪，肥猪肉可是香饽饽，我们平时都是只能买到瘦肉和排骨。”

朱和平从里屋出来，身上加了一件旧夹棉外套，她闻言也喊住了正掏铁皮饼干盒的家公：“爸，少杰表弟也不是小孩子，你那些受潮的饼干就不要拿来招待他吧。去把我刚刚带回来的蜜橘分一半给表弟带走，那果子新鲜着呢。”

大家又是一阵热情的客套推脱，最后毛少杰用网兜装了半碗芋头扣肉和半包蜜橘回去。

赵香梅把他送到了通道口，挑挑眉不客气看着这个不太老实的表弟：“说吧，还有什么事？刚刚看你使眼色都快脸部抽筋。”

毛少杰嘿嘿一笑，小声说道：“上周的事我爸也说我做的有点过，那碗猪油其实是让我给你家婆赔罪，姐姐你的东西当然不能混在里面。我爸让我告诉你，他可以弄来几张外汇券问你要不要？”

卷发女子瞬即两眼一亮：“fec？确定吗？”

“如假包换，你可以拿去友谊商场买一些高档货。我爸说你现在认识的人越来越多，快过年了该走动的关系还是要走动，如果你还需要我爸再帮你找几张。”

“什么价格？”

“外面炒到一张100元外汇卷换120元人民币，我爸负责侨办工作能帮你压到3张起100换115。”

短短几秒赵香梅心里已经出现好几个会员名字，她对着表弟眨眨眼：“你可以啊，现在能担事啦。等我店里这两天招到人我能走得开就去拜访他。”

“招人？”

赵香梅叹口气，眉眼间多了几分困扰，只简单说了下店里干了很久的小妹打算离职，现在自己正头疼去哪里着有学问还有销售经验的员工。

两个人把手里的菜和蜜橘放稳在单车前后座，才到了下午四点空气里就开始略微发凉，赵香梅抬抬下巴示意表弟快点回家，就看见对方坐稳后面色又起了犹豫。

“姐，你先别急着招人，听说食品厂和供销社要……倒闭。”

六个大人两个小孩蹲坐着小板凳上，前面放了张正四方形中间镂空的矮木桌，一个小腿高熏到发黑的泥土炉正在其中让腹中黑炭尽情燃烧起红蓝色火焰。不知道传了几代的铁锅里翻滚起阵阵水蒸气，把水里泡着的豆腐、萝卜、猪筒骨来回上下颠簸，榨干它们骨髓里的鲜味四处传播。

桌面上放着一些切好片的鱼肉和猪肉片，还有当然少不了的白切鸡。

可以吃人饭的高倩倩现在开始天天和表哥抢吃的，还好鸡腿鸡翅都是双份暂时还没到打起来的地步。今天现在最受大家欢迎的还是桌子下放着的几瓶本地本地产的玻璃瓶橙汁饮料。

全家人一起用杯子分享了那几瓶橙汁饮料，除了赵香梅都意犹未尽。

“食品厂和供销社要倒闭？”

大家惊讶看着说话的人，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不可能，怎么可能。”

“又不是改朝换代，只听说个体户关门，哪里见过厂里关门？”

高奶奶笑出眼泪，导致筷子夹不稳一块肥肉直直掉在她裤子上，她边拾起肥肉塞嘴里边碰了碰身边的老头：

“就算生意再不好，国家也会养着我们。生老病死都有厂里或者单位担着，诶，前面那片宿舍区的小莫老公不就是食品厂的嘛？好像还有几年退休吧。”

高爷爷眯眼回忆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好像是吧，这段时间都不见他，明天我去问问他。”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们干一杯，来倩倩举起杯子。祝今年第大家奖金多多，大景你们小口子早点发财成为万元户。”

万元户？赵香梅轻轻碰了下一旁人的膝盖，端起杯子喝了起来，她的眼里都是笑意。两夫妻很有默契藏起眼里的得意，万元户算什么。

第二天一早，前一晚喝了点小酒的高爷爷难得睡了个懒觉，他眨巴嘴巴两下后费力翻了个身，头和脚先翻过去才带动腰部慢慢跟上。老人家迷迷糊糊看了眼放在床头的桂花牌手表，才7点不到冬天天色又黑，这时候不睡觉对不起自己。

可惜外面的响动真的有点大，除了有邻居养的散鸡和小狗走来走去发出咕咕声，今天窗户外面多了不少脚步声和聊天的絮叨噪音。

床上的老人发出不满啧啧声，慢吞吞爬了起来坐在床边先是凝神吐息三十次，再勾住床边乱放着的棉鞋站了起身，他往外走去嘴里不满意埋怨起邻居事多烦人。他倒要看看这些老家伙们冬天早上这么吵是在干什么。

推开红色木板大门，老人披着棉衣伸出一个头心情不悦问道：“你们两个大清早聊什么呢。”

走廊上两位老邻居回过头，灰蒙蒙中脸色不大看的真切，有人叹了一口气，仔细听去空中还有似有似无的哭声不知道从何处传来。

高爷爷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下站了起来，他听到小小声一句，“老高，昨天晚上小莫的老公半夜上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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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食品厂和供销社改制的传闻满天飞，但赵香梅现在没空吃瓜，也暂时没空笼络自己客户，她现在忙着“清理门户”。

连续2天都没堵到目标的赵香梅今天换了个方式，她正襟危坐在五金批发厂铺面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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