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时,书房里还点着书灯,影影绰绰的独影映照在白墙上,勾勒出房中人的笔挺沉默。
肖立玄放下毛笔,端起茶盏喝了口,如今,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长时间的案牍。
原先在京华,大部分时间都花在遮掩行迹上,现在到了陆凉,来往议事,操练兵将,效率提高了很多。
起初军务是真的忙碌,到了如今,一切准备就绪,走上了正轨,大半都是日常流水一样的琐碎公事,但肖立玄还是给自己找很多事情做,疏散愁虚,也是未雨绸缪,充实生活。
合上书,他闭了闭眼,抬手揉着额角缓解酸胀。
房中有些闷,肖立玄站起来去了外面的廊中,繁茂的藤蔓早就过了时节,现在只剩光秃的枝干,他稍稍抬手抚过,藤条在长廊垂下,跟着时有时无的夜风有一下没一下的荡。
肖立玄看了一会,没有回忆起它长满绿叶的模样,罕见的夏天,像从来没有到来过。
他在陆凉的府邸是刘泰名下的一处宅子,面积不大。
现在是正月末,天气也凉,晚上府里除了悠悠的夜风就是乱窜的小猫,他身后的木窗台上有一本小画册,有时候看到没见过的猫,肖立玄会寥寥几笔画下来,现在也有十几张了。
若是大宅子,小册子不够用,但宅子不大,也有坏处。
比如现在:肖立玄顺畅无阻的看到墙头,一个人影鬼鬼祟祟要往外头翻,夜半三更,非奸即盗。
围墙下,谷与青左顾右盼,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垫脚的,他跺跺脚,扬手猛的往上一窜——没够着,贴着墙“呲溜”返回了。
正在他仰着头叹气时,手背上的刺痛惊的谷与青一叫:“啊!什么东西。”
一粒石子打在了手上,他立刻从这个角度回头看——廊下竹帘遮住了肖立玄半张脸,是一袭素衣也盖不住的俊亮。
他拍拍手,走过去掩饰般地摸了摸鼻头,关怀备至地开口:“肖二,你干嘛呢,大晚上还不睡觉?”
自然的像是刚刚没有人在翻屋做贼一样。
肖立玄:“你亦未寝。”
谷与青还想用由衷的赞赏蒙混过去,干笑了两声:“多读书就是不一样啊,好精炼的语言。”
他扛不过肖立玄看热闹的神情,抓了抓头,只好交代道:“去…田鲛青那个医馆呗”,听罢,肖立玄恍然地正要点头,他又欲盖弥彰的补充解释:“就是开点失眠方子,而已。”
话说完,谷与青又后悔上了,为什么要隐瞒呢?他心里痒痒的想:
他都二十一岁了哎!
难道这是什么丢人的事吗?
难道他见不得人吗?
难道肖二不会支持他吗?
不是!!!
好一番心理建设后,谷与青气沉丹田,狠狠拍了一把肖立玄的肩膀,鼓起勇气:“是的,我有喜欢的人了,就是——”
该死!话到临头他害羞起来,咬着嘴唇,“就是……田鲛青,你们发现了吗?”
肖立玄把自己肩膀上的手拿了下来,一贯一击毙命的开口:“你是最后一个发现的。”
被好友戳穿心事,谷与青反倒有点自豪起来,他搓搓手笑了,“就知道瞒不过你,她比我大三岁,可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我感觉她就像个小孩。”
他和田鲛青认识的早,打打闹闹的走到这个年纪才开窍。谷与青想,如果不是肖立玄的变化,他也不会对男女感情如此的好奇。
其实这两年,肖立玄一直都没有以前那几个月开心,在刚知道他喜欢柏韫的时候,谷与青还仔仔细细回忆了一番京华城的过往,不免替肖立玄不值,明明柏韫那么碍事,明明她隐瞒了那么多,明明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肖二,你还记不记得,在京华有一天晚上你在鼎食阁点百枝灯,我现在才完完整整的明白。”
为一个人,可以烧尽自己的心。
两人走到鹅卵石路上,谷与青负手感叹着,一副大情圣的模样。肖立玄扫了他几眼,怎么想怎么觉得膈应:像是自己的失败经验便宜了旁边这货,然后自个还要被拉出来提溜两嘴。
肖立玄:“你当时不是心疼钱吗?”
谷与青啧了一声,对比他俩现在的情路进程,他宽容的原谅了肖二这种想在嘴上功夫上扳回一城的幼稚行为。不过说心里话,他还是很不想看到自己兄弟这么落魄的,想着想着…这心里话就脱口而出:“你这样太像怨夫了,算算你和柏韫两整年没见了哈,她应该过的很好吧。”
……眼看着肖二喉咙滚了下,谷与青抢先给了自己一嘴巴,“哎兄弟不是嘲笑你,我比较快人快语嘛,肖二,你心里要实在堵得慌,你就和我说!那个纪知节来你这,除了找乌木头还能干嘛,还是咱们能谈谈心。”
经过田鲛青的调教,谷与青自以为他如今心思要玲珑剔透上许多,扯着人坐在曲径旁的凳子上,“来来来,咱俩好久没谈心了。”
两年前来了陆凉,肖立玄就开始神龙见首不见尾,那时在谷与青看来,肖立玄和在京华没什么不一样,一切如旧,工作特别勤勉。上一次他们坐下来聊天的时候,还是刚到陆凉的第一个月。
就是那次露出了端倪,肖立玄不知道打哪回来,喝醉后高烧一场。
他才意识到柏韫的离开对肖二来说并不是那么好接受的,那天晚上肖立玄一直喝酒,他也没敢拦,“肖二,你现在越来越像人了,居然都会酗酒了!你这……要不别喝了,我的水土不服还没治好呢。”
桌上的酒已经空了两壶,全是肖立玄一个人喝的。
谷与青看着脑门就突突直跳:他是一口酒都不沾的,这东西难喝的要死。偏偏肖二还坐的笔直,面上也淡淡的,两只手分别搭在酒壶和酒盏上,修长的手骨稳稳握着琥珀色的杯盏,回回只倒七分满,垂睫浅浅咽下去,一刻钟就空了一壶。
偏偏这人饮酒还不上脸,若不是周身环绕的一层酒气,完全看不出是在喝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品茗呢。
不久前在马车上,田鲛青的大白话总算叫谷与青发现:每次,肖立玄反常的变化都总是和某人有关系。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不会是因为……那谁,柏韫吧?”
肖立玄密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继续咽酒,他发现自己的酒量好像有点太好了,喝到现在还是耳聪目明。
谷与青:“咳咳,这是我的真心话昂,其实自从和许正一换脸,这半年来我是真为肖二你高兴,因为你突然就有人性了你知道吗?你之前老是把自己关起来”,他纠结一会抿了一点点酒,“啧——难喝难喝,我一直以为是竹花的缘故。”
看着肖二手上的玉扳指依然白润,里头镶着的竹花却无法不渐渐随着时间弯曲褪色,谷与青摇摇头在心里叹道:可是却是因为一个人,人心太复杂,人是最不适合去寄托的。
在又喝了一壶酒之后,肖立玄依然很清醒,大有千杯不醉的天赋,只是胃里灼烧的感觉有点强烈,谷与青话里都是对自己的同情,和对另一个人的不满。他皱了皱眉,眼里还残留着江水翻卷起的白泡沫,烛光一照就晶莹,缓声:“谷与青,她没有做错什么,是我…”
“我真的要完了。”
昨日他第一次去了徽州,江南水畔,正月过半,只余一点残碎炮竹,贴在岸边的点点白雪上。
这是柏韫刚回去的某一天,她围着绒白的脖巾倚在一座小桥上看风景,江面时不时翻出浪,打湿四面礁石,“这风吹着吹着还是有点冷。”
打了个冷战,柏韫转身就要往桥下走,忽然一个妇人直直往她身上撞,吓得柏韫抬手就退回了桥顶,“阿婆你没事吧,这路其实还挺宽的。”
“哎呀囡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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