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流光不觉得商遗思只是随便说说，他一定会登门，所以她一直在等。

但直到西市铺子的各项事宜都筹备好，足足过了一个多月，香店正式开店的那天，她还是没等到商遗思。

不过在开店那天，诸事纷至沓来，直到闭店的时候，知意在检点东西时，才发现了不知何时被人搁在屋内架子上的一锭金。

她捧着那锭金交到殷流光手中，殷流光翻到金子背面，看到上面的“少府监造”字样，便知道这是谁送来的。

少府监是专为皇室制作百工器物的地方，这金锭既然是少府所造，定然是圣人平日里用来赏赐的金子，能得圣人赏赐，并且还与她有所交集的人，便只有商遗思了。

可是既然能送来金锭，他自己又被何事牵绊，不能来呢？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轻轻一闪，便被殷流光自己抹掉了，他可是御前红人，金吾卫大将军，自然神龙见首不见尾才是常态。

自己于他而言，不过是闲暇时才会想起的消遣吧？

或许商遗思那天只是在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就像是逗小猫小狗那样，他们权贵之人，不是平素里无聊了，就喜欢找点乐子玩么？

譬如长公主对殷守善，譬如太子对窈娘。

太子与窈娘这件事，还是知意打听到的。

知意生着一张圆圆的脸，眉眼弯弯仿佛生来带笑，谁见了都觉得亲切，所以知意经常能与许多婢女小厮打成一片，得到零零碎碎却关键的消息。

虽然苏府上下都神秘无比，打着卖茶的名号，平素里都不怎么出门，但知意还是七拐八拐地从苏宅厨娘那里打听到了一二。

原来这窈娘，是苏胥在宝华楼精挑细选买来的舞伎，准备献给晋王的，谁知却被太子看上，逼迫苏府将人送去了太子府，待了三天后，也不知怎的，竟然又被太子带去太平坊，借宴会之名送给了商遗思。

一向不收受这些的商遗思这一次竟然没有拒绝，将人留在了府中。

殷流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眉毛都纠到了一起，想着等商遗思来了，还是要将窈娘的事挑挑拣拣说与他听，只是没想到，商遗思一直没来。

难道真的被这位叫窈娘的舞伎迷住了心窍？

她想了想，顿觉一阵恶寒，知意在旁道：“娘子在想什么呢？这二楼暗阁你觉得如何？”

殷流光回过神，四下瞧了瞧，满意道：“嗯，我觉得不错。”

她跟着胡商学了半月，确定自己不是买卖香料这块料，胡商有一次对着她痛苦地感叹：“夫人什么香都能闻成蜜饯跟糕点的味道，难道夫人上辈子托生的是饿鬼道？”

殷流光笑眯眯给胡商的茶里撒了一大把辣椒粉，眼瞧着他脖颈通红地跑出去，才转过身拍拍手：“知意，你是不是还挺喜欢跟这些香料打交道的？”

正在店里分类整理沉香与藿香的知意顿了下，将手中活计放下，走到殷流光身边，想了想道：“其实前几日见娘子学分辨香料学得那么痛苦我就想说了，这些东西对我来说不算是很难，要不要把香料店的经营交给我，娘子专心收钱？”

瞧着知意分外有主张且有信心的样子，殷流光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干活我躺着收钱，那怎么行？这家店你来管吧，若是亏损都替你担着，若是盈利钱也由你来管着，咱们五五分成。”

眼看知意有些焦急地想反驳，殷流光摇了摇头：“我开这家店的本意本来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让旁人觉得我们有个正经营生罢了，我真正想做的买卖，不是这个。”

知意好奇道：“那是什么？”

殷流光笑意盈盈，满是期待：“这些日子闲来无事，我挑着几个富贵之人用千里眼探了探，这些躺在金银堆里睡觉的人，十个里有九个都做过亏心事。”

“嗯……也是时候有人给他们敲敲骨头，紧紧皮了，你说对吧？”

她能捏着祁承梧的弱点勒索广平侯世子，能从商遗思手中全身而退，自然也能利用自己看到的这许多隐秘，勾勒一张巨大的情报网。

到时候凭借这张情报网，长安城中三教九流，官宦贵族，总有一天都会为她俯首。

所以她才挑了正对着香店的这家二楼暗室，楼下是卖胭脂水粉的铺子，楼上本是堆放箱子之类的杂物，但她托牙人将这二楼盘了下来，以作它用。

本来那天她主动对商遗思那么说，便是看中了他的这点心思，可以让他短暂地成为自己做情报生意的依仗，届时若有人想要查她底细，有商遗思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可惜商遗思像是被窈娘转移了兴趣一般，再也没在她面前露过面了。

长安城这么大，若非心中相见，也是难以碰面的。

殷流光心中不能说是失望，只是觉得失去了一个十分厉害的依仗有些可惜，但很快就忙得忘了这件事。

这天覃记胭脂铺的二楼，来了一位头戴帷帽的女客。

客人瞻前顾后，推开暗门从楼梯上走上来时，便看到了一间糊着深青色窗纱，桌上燃着幽香的晦暗房间。

桌后坐着个戴着尖嘴狐狸面具的人，此景此景，像极了志怪传奇中才会出现的妖异幻境，女客吓了一跳，犹疑地问道：“是……狐夫人吗？”

戴着狐狸面具的人微一点头，声音是被刻意压过的，极低：“夫人有何求？”

女客小心翼翼地跪坐在她面前的席上：“魈郎君说你这里……可以帮我解忧，可是真的？”

狐狸面具自然是殷流光，眼前这女客也是她设下局请魈郎君帮忙引来的客人。

自从商遗思出手整治后，猩猩唇老头已经被处决，如今的鬼市掌管者，便是魈郎君。

那日在鬼市，殷流光与商遗思的互动他也全程看在眼里，因此对殷流光这位“晋王宠妾”几乎百依百顺，殷流光前些日子找到他，说要他在摊子前再树一幡子，上面写着“替人解忧，家宅安宁”。

又嘱咐他，其余人都不必理会，若是有姓宇文的娘子找上门来，便给她这个地址。

殷流光颔首：“宇文娘子，可是为了你娘家幼妹之事而来？”

宇文娘子猝然睁大了眼，不可置信道：“狐夫人怎知！”

殷流光不动声色，继续道：“我还知道，你娘家祖籍陇幽，是五年前随晋王殿下迁回长安的一支大族，你父亲本是族长，德高望重，膝下只有你和你幼妹两人，三年前你父亲招赘了一个长安进士做你幼妹的夫君，可对？”

宇文娘子颤声道：“狐夫人若是已经知道得这么清楚，想必也已经明白我为何事而来……”

“这是自然。”

殷流光声音低沉，在幽香之中，透着股鬼魅之气。

“你只要按我说的做，保管你这妹夫声名狼藉，净身出户。”

宇文家的事是殷流光有一天进香料时，偶然看到的一幕。

当时进货的胡商铺子隔壁是家印章铺子，在铺子里忙前忙后的都是位身材纤弱的女子，客人们皆唤她“宇文夫人”。

宇文夫人性情温柔，见胡商被被鼻子不通的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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