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景园一片死寂。
滚滚乌云如墨汁翻涌,顷刻间吞没了最后一丝天光。天河倾泻,像是替人将心中的悲苦全都泼洒出一般。
清华讷讷张口,任由芙蕖将汤药灌入喉中。崔夫人压下口中呜咽,才俯身上前。
“我的儿。”
独孤清华一副痴色,只待崔夫人掩唇失声才勉强提起嘴角:“娘,孩儿不孝,让您费心了。”
这般体贴入微的回答却更叫人悴心,崔夫人几乎瞬间便落下泪来。
“清华,咱们不嫁了。此时圣旨未下,我去和你爹爹说!独孤家只忠民不认君,祖上一十八代从未出过皇后。我去找你翁翁,让他给陆家传信。只要与陆家交换过庚帖,你就是正经的陆家冢妇。哪怕陆齐再不愿,也不能违拗两府的决断。”
崔夫人拳拳之心,清华却瞧得分明。
她摇摇头,面上笑意凄苦。
“娘,没可能的。爹爹不会同意我嫁去陆家。即便陆齐现在应允,我与他都绝无可能。庞氏无道,连贪墨了八十万两白银的李直都要强保,丝毫不顾河中罹难的数万百姓。独孤家是不出后,可独孤家训首条便是护国佑民。可若是不彻底倒向皇党,又怎能让朝中那些苟苟祟祟、趋炎附势的臣子站到官家这边呢?”
她知道!她什么都想过!
崔夫人泣不成声,她的清华一向是最聪明理智的那个,她怎么会为了自己的私欲抛却肩上的责任呢?
“清华!我的傻女儿!”崔夫人将独孤清华搂在怀里。“你要是傻一点就好了……你为什么不再自私一点呢……”
独孤家的孩子,各个都是这么傻。
清华拭去崔夫人脸上的泪水,又安慰似的抚了抚她的脸。
“娘,夜深寒重,您别为我累坏了身子,先回去吧。”
崔夫人长长久久地拢了拢清华瘦削的身,美目间的哀愁沉的似要淌出水来。她站起身,又与芙蕖拉着交代了好半天,这才啜着泣走出屋去。
清华躺在床上,呆呆望着帐上的清荷浮鸳。引颈交缠的鸳鸯亲呢恩爱,愈发衬的她孤寂悲凉。
她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无神的眼在四周寻觅了一圈,裹上一层薄衾朝门扑去,正正与送崔夫人回去的芙蕖撞上了一处。
“娘子您要去哪?”芙蕖轻吸口气,不肯放过她眼中的一丝波澜。
“芙蕖……”独孤清华视线逐渐聚焦,她仿若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发白的指尖死攫着芙蕖不放。“你带我去陆府好不好……你带我去见陆齐!我要去见陆齐!我要问问他,愿不愿意娶我!芙蕖,你带我去吧…求求你了……你带我去……”
卑微祈求的姿态。
哪里是她慧黠明智的娘子?
滚烫的泪砸落在地,芙蕖悲声道:“娘子我带你去…芙蕖带你去……”
她迅速备好细软,趁着风潇雨簌逃出景园,一把单薄的伞罩不尽两人的身,没过一会儿两人便已是发衫尽透。
昏黄的灯影里,朱红的陆府二字如刀凿斧刻般的硬冷。独孤清华哆哆嗦嗦,轻轻叩响铜环。或许是一刻?抑或是更久?久到清华以为自己将要在这儿站到地老天荒时,那扇木门才嘶哑着朝她敞开。清华抬眸看去,也不知是要感谢雨幕沉重还是该恨自己目力俱佳,门后转出的不是她夙夜梦回的那人,而是一位容颜娇媚的女子。
“独孤娘子。”骤雨雷鸣中,芸娘的嗓音带着江南特有的轻柔软糯。她螓眉微垂,盈水的杏目中有讶然划过。“您有什么事?”
芙蕖浑身战栗,她从未有这一刻这样痛恨陆齐。热泪混着冷雨顺流而下,她近乎遏制着发抖的唇才能吐出话来。
“叫陆齐出来。”
芸娘瞟了眼清华。
“我让你把陆齐叫来!”
芙蕖发了狠,使出浑身力气抓向芸娘。但她没注意此时的清华已是强弩之末,在她撤手的一瞬间独孤清华便如一缕孱弱雨线,荡着风向后倒去。
“娘子!”
芙蕖惊惶出声,清华却没同她所想那般摔落在地。一只冰冷湿濡的手从旁掠来,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熟悉的冷香沁入鼻尖,清华愣愣抬头。
“子瑾……”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她是多了解他呀……
了解到……
只是视线相交,她便已知晓他口中所有的未尽之语。
她站起身,雨水从她精致的眉骨悄然滑落。她俏立雨中,就像一朵承露姝丽的清荷。
“陆大人领给事中之职,稽百司,核诏令,位高权重。可不知吾能否借幼年玩伴之情,请大人明日为我亲自宣读旨意以示尊崇?”
清华扯下包袱,哗啦啦的金银细软中,她小心地捡出一只绣囊。稚气的绣痕歪歪扭扭勾出一幅塘月荷风之景。
清风晓月,少年粗粝的手擦过少女娇嫩的肌肤,蓦然殷红的面庞,粗蛮的气力究竟是在嫌弃,还是对心头不可抑制的不知所措?
清华绽开笑颜,她轻轻将绣囊塞入他手,眸中风华如当日清丽妩艳,见之忘怀。
“望大人莫忘月下誓言。”
“一身风骨尽付生。”
——
庆宁十六年,帝亲政,遵祖成宪,诏选秀女以充掖庭。独孤氏毓质名门,秉德温恭。兹以玉册金宝,立为皇后;宋家二娘姿质天挺,立为昭仪;平家大娘,敬孝恭谦,赐位婕妤,封号“珍”。
任谁都没有想到,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选,官家竟会借口河中税案,仅封下三妃便草草收场。更想不到的是,此次宫中进项,庞家竟没捞到一丝好处。
庆寿宫内,姹紫嫣红中,孟珏那坛“花词”正独领风骚。
拜珍婕妤“旧疾”之故,骊娥今日并未熏香。好在花团锦簇的气味甚是芬芳,尤其是三道倩影携风佩霞,顿时便将死气沉沉的殿宇点缀的活色生香。
“好好。”太后抿唇淡笑。“如今这宫里真算有点热乎气儿了。”
她顺势伸手,珍婕妤从善如流地接过——毕竟在庆寿宫侍奉三月之久,如今她与太后之间的情谊自是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如今这两人,已是一丘之貉。
太后抚摸着手中的绵软,不由又将视线放在了明艳持重的皇后身上。
自帝后大婚,三妃入宫。这些天来钟镜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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