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尾区域,浪头不断拍打着船舷,冰冷的江水溅起。
柳明湘带着张平、李锐,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行在湿滑的甲板上,她们伏低身体,借着堆积的杂物和船体的弧度隐蔽身形。
透过雨幕,柳明湘终于看清了那几名所谓的“水匪”,她们此时紧贴在船舷外侧的阴影里,浑身湿透,紧握着木棍,脸上混杂着恐惧和慌乱。
更令柳明湘心头一紧的是,她们大多面黄肌瘦,身上的粗布短褐打着补丁,被雨水浸透后紧贴在嶙峋的骨架上,哪里像凶悍的匪徒,分明是一些常见的贫苦渔户。
柳明湘的心念电转,为匪者,要么是天生凶顽,要么是被逼上绝路。
眼前这些人,眼神里只有求生和恐惧,毫无戾气,显然属于后者。
她常常混迹于市井,在码头、在鱼市、在茶寮,与这些人打交道,听她们抱怨鱼获不丰、税赋太重、渔霸盘剥。
这样的人若非走投无路,谁愿意冒着葬身鱼腹的风险,在这滔天风浪里干这刀头舔血的勾当?
“喂,那边的!”
柳明湘没有贸然现身,而是提高声音,让自己的声音能传达过去,带着一种市井粗豪,“风大雨大的,几位姐妹趴在船边也不怕掉下去喂了龙王!”
那几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哆嗦,猛地转头,手中的棍棒本能地对准声音来源,脸上惊惧更甚。
“谁?!出来!”为首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子声音发颤,强作镇定。
柳明湘这才从阴影里缓缓探出半个身子,脸上挂着混不吝的笑容,她语气轻松得像在拉家常:“别紧张,同是天涯沦落人。”
“你…你们是船上的?”另一个年轻些的渔户迟疑地问。
“是啊!”
柳明湘大大咧咧地点头,指了指船头方向,压低声音,脸上适时露出后怕的表情,“那边都是真家伙!杀人不眨眼的!我们就是一群去隔壁州考学的穷学生,招谁惹谁了?”
她刻意把自己摆在了倒霉的位置上。
提到船头的水匪,那几个渔户脸色更加惨白,身体都开始发抖,她们也看到了那艘死寂的大船和上面影影绰绰的凶影,那才是真正的煞星!
“我们…我们也不想……”
为首的女子声音带着哭腔,“是有人花钱,让我们装成水匪,只是吓唬你们船上一个人,推她下水吃点苦头就行,谁知道遇上真的了!”
“我们的船…我们的船就在后面不远,可这浪……”她绝望地看着翻腾的江面,这样大的风浪,想划着小舢板离开,无异于送死,现在她们就是被困在船舷外,进退维谷。
柳明湘心中冷笑,果然是陈家!好狠的心!花钱买凶,目标明确是楚仪!
幸好这中间人两头欺瞒,让这些渔户以为只是吓唬,殊不知陈家要的是命,若非如此,如果陈家真找来另一拨如船头那般凶残的悍匪,此刻她们这艘船恐怕早已陷入两面夹击的死局。
“吓唬?”
柳明湘故意拔高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夸张,“大姐,你被人坑惨了,花钱雇你们的人,是要杀人的!灭口,懂吗?跟船头那帮煞星一样!”
她语速飞快,“你们想想,雇你们的人,连真话都不告诉你们,把你们当枪使,用完就扔,等船头那帮人杀光了学生,下一个会放过你们吗?”
渔户们被这番话震得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怒和更深的恐惧。
“那…那怎么办?”年轻渔户声音带着哭腔。
“怎么办?”柳明湘眼神锐利起来,“想活命,就听我的。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船头那帮人,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她们虽然人少,但都是见过血的心狠手辣之人!我们只有联手,先想办法撑过去,等靠了岸,才有活路!到时候,把雇你们的混蛋供出来,官府自会查清,你们也是被蒙蔽的。”
她的话清晰有力,直指核心。
为首的人狠狠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干了!妹子,你说怎么干?我们听你的!”
其她几人也纷纷点头,柳明湘心中稍定,还好任务完成了,也算是减轻压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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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芸距离谢楚仪已不足三尺,时间过得飞快,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侧面的缆绳堆后猛然扑出,正是跟在后面负责望风的宋飞雪。
她晚到一步,只因要确认周围再无其他威胁,万万没想到一来便看到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宋飞雪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她飞身将陈芸扑倒按在地上,及时转换姿势将人打晕。
“呃!”陈芸只觉身上有一座大山压下,紧接着颈侧一麻,眼前一黑,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软倒在湿滑的甲板上。
谢楚仪听到身后额动静却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一丝停顿,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拽。
水中的赵明昭借着这股力量,终于攀上了船舷,谢楚仪立刻伸手揽住她冰冷的腰身,终于将赵明昭拖上了甲板。
赵明昭瘫倒在冰冷的甲板上,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几口带着腥味的江水,她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
赵明昭看到了刚才那一幕——这个少女,在自身遭受致命偷袭的瞬间,竟然没有丝毫松手自保的意图。
这份在生死关头的舍身相救,让赵明昭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她并非因自己太女的身份而得救,而是作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你怎么样?”
谢楚仪急促地喘息着,顾不上自己,立刻俯身查看赵明昭的情况。
宋飞雪已迅速将昏迷的陈芸用缆绳捆了个结实,拖到一根粗壮的桅杆旁固定好,防止她滑落江中。
“没…没事…咳咳…”赵明昭艰难地摆摆手,挣扎着想坐起来,目光扫过被捆缚的陈芸,又看向谢楚仪和宋飞雪,眼中带着询问。
“内奸。”谢楚仪言简意赅,几人就往船头走去,谢楚仪走在最后面,目光复杂地投向被捆在桅杆边的陈芸。
风雨中,陈芸单薄的身体随着船身晃动,如同凋零的落叶。
一股冰冷的杀意在谢楚仪胸中翻腾,就是这个人,莫名要在背后捅刀子,差点害死自己!
若不是飞雪及时赶到……她眼中寒光闪过,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只需轻轻一推,或者解开绳索任其滑落,这个隐患就能在风雨中彻底消失,神不知鬼不觉。
就像前世在法制社会无法想象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似乎变得简单。
然而,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宋飞雪,她正警惕地注视着船头的方向,侧脸线条紧绷,带着全然的信任。
如果自己真的这样做了……飞雪会怎么想?是否会心生芥蒂?是否会觉得自己冷酷无情?这份可能存在的隔阂,让谢楚仪伸向缆绳的手顿住了。
“船头……水匪……”赵明昭虚弱的声音响起,带着急切的提醒,如同冷水浇头。
谢楚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杀意,罢了,这人该死,但不是现在,她不能成为自己与同伴之间的裂痕,现在也不能在此刻浪费时间。
她猛地转身:“走,先去船头,夫子她们应该快到了。”
当谢楚仪、宋飞雪搀扶着赵明昭,艰难地赶到船头区域时,正好看到王彦之带着几名船工和状态稍好的学子匆匆赶到,每个人手中只有船桨、铁钩甚至劈柴的斧头等简陋武器。
柳明湘也带着那几名被她说服的渔民,从船尾方向汇合过来,渔民们手持棍棒,脸上虽然仍有惧色,但眼神坚定,与柳明湘站在了一起。
三方人马,终于在船头甲板中央汇合。
而她们对面,是七名浑身散发着血腥与煞气的悍匪,为首者正是那疤面女子,她手持一柄厚背砍刀,在闪电的闪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她身后的匪徒也个个眼神凶戾,如同择人而噬的恶狼,她们显然没料到这艘看似普通的客船上,竟能迅速集结起这么多人,还有其中几个看起来颇为棘手。
疤面女子的目光扫过对面的人群,一帮穿着体面的学子、渔民、船工……她脸上的疤痕因愤怒而扭曲。
这局面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原以为只是灭掉一艘碍事的商船,却接二连三地横生枝节。
先是那艘大船上的人哪怕下了药也反抗激烈,折损了她两个姐妹,现在又对上这么一群人可能身后有大麻烦的学生,至于其她乌合之众倒是不放在眼里。
一股邪火在她心中熊熊燃烧,她做水匪,也是被苛捐杂税和渔霸逼得活不下去,带着一帮同样苦哈哈的姐妹铤而走险。
可眼前这些人呢?那些学子穿着她只在城里绸缎庄见过的好料子,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人!那些渔民,不过是些懦弱的软蛋!
她们凭什么能安稳地活着,读书、游历,而自己这些人只能在刀口舔血,朝不保夕?
“老大,点子扎手,人太多了!硬拼恐怕……”一个匪徒凑近领头,低声说道,眼中带着犹豫,她看到了对面人群中几个年轻学子因恐惧而苍白的脸。
领头何尝不知硬拼下去,就算能杀光对方,自己这边也必定损失惨重。
而且,那艘大船……她越想越心惊,船上那些护卫的身手,绝非普通富户能养得起的。
只怕自己真的被人当刀使了,卷入了一场天大的麻烦!
可事已至此,停手?谁会放过自己?她心中的戾气和被愚弄的愤怒交织,几乎要冲破理智。
“闭嘴!”领头低吼一声,眼中凶光暴涨,“杀一个是杀,杀一群也是杀!今日不把她们全宰了,明日官兵围剿,我们一个都跑不了!动手!”
她将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化作了疯狂的杀意,猛地举起了手中的砍刀。
“且慢!”谢楚仪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她踏前一步,目光直视着领头,眼神镇定沉稳。
“诸位刀下留人,”她声音尽量放大,确保每个匪徒都能听到,
“我等皆是赴青崖书院应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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