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封城的第七日。
城外春意盎然,本该是农耕之时,厚实的城墙却将无边春色阻隔在外。
内城死气沉沉,唯见裹得严严实实的侍者,拖着放满物资的板车穿梭于崎岖的街道中。
她们挨家挨户敲开门扉,木门吱呀一声却只打开极小的缝隙,枯瘦的手伸出,取走药与食物后迅速关门。
侍者与百姓隔着木门进行短暂地交流,将情况记录好,很快又会奔赴下一家。
这些侍者大都是本地人,待负责的街区物资发放完毕,她们又要回到临时隔离处,褪去罩衫与裹着草药的面巾,得到短暂的休息。
覃昌是侍者之一,但她并非安城人,而是天都人士,跟随太子来到此地。
临近正午,侍者大都去膳堂用餐,但覃昌还有其他任务,她需要将今日汇总上来的记录迅速整理好,交到太子近侍手中。
城中情况并不乐观,时疫就如燎原的火星,初时不起眼,待反应过来时,已经席卷到不可控的地步。
哪怕太子早早得了大巫授意,以最快的速度整备足够的物资赶来,她们抵达安城时,时疫已经控制不住。
尤其是暂时驻扎此地,将要支援边城的军队也出现了大规模的感染,更是让药物成了紧俏货,太子带来的也远远不够。
新的物资还在路上,城中没有被感染之人已然寥寥。
太子抵达安城后,征用了官府,将其改造为收容处,感染时疫者大都会被送往此地。
初时城中人并不配合,害怕收容为假,处死为实,隐瞒家人病情。
后来是太子以身犯险,躬身将还有行动之力的患者请入收容处,才得以另百姓信服。
但之后太医们的医治并未有成效,短短几日,哪怕众人全力医治,轻症者加重、重症者死亡。
太医们日日夜夜翻看医书,甚至古籍,接连讨论、制药,明明症状相同,使用相同配药却全然不见气色,仿佛一切进入了僵局。
越来越多城民被裹着白布送往城外焚烧,起初还能听到送葬的哭声,久了众人唯余麻木。
覃昌负责给城中幸存者发放食物,观察记录她们是否被感染,最重要的是观察她们是否生出动乱之心。
此时的安城经不起太多动荡,覃昌心知责任重大,她事无巨细地汇总,将其写成折子,来不及吃上一口饭,又赶紧送往太子房中。
她到时,王将军正从太子那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互相颔首错身而过。
王将军的身影甫一消失,覃昌询问同僚,“可是山谷的路疏通了?”
同僚也才来没多久,语焉不详:“应当是的,王将军过来请辞。”
没说上两句话,二人就被通传。
太子也未用膳,食盒摆在案桌,显然未被打开过。
听见脚步声,她头也未抬,先道一句,“辛苦了。”
覃昌诚惶诚恐行礼,“为殿下分担是臣之幸事。”
太子似乎短促一笑,终于抬起头,她英挺的面容不见憔悴,连轴转几日倒显得比周围人还要精气十足。
近侍将奏折呈上来,她边翻看边听覃昌汇报,耐心听毕,道:“依你之见,孤应当亲自露面安抚民众?”
太子近侍当下投来不赞成的目光,但覃昌顶住压力回:“臣以为封城多日,灾疫未有实质进展,反倒是死者一直增加。城中人心惶惶、更有谣言猜忌流出,长久以往。恐生乱象。”
“连侍者队伍中都已出现动摇之人,臣斗胆多嘴一句,若是王将军率军队离城,潜伏于城中的妖魔鬼怪定将有下一步动作,殿下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恐惧与流言燎原之势堪比灾疫,覃昌察觉到城民对她们侍者的态度每日都在变化,堪称显著。
太子于民间声望向来极佳,若是太子出面,至少能再多稳住民众两日,拖到下一批物资抵达。
相比覃昌的激进,她身旁的同僚显得保守得多,“覃大人有些危言耸听了,这么多差役每日都会于大街小巷震锣,告知灾疫最新动向,民众虽然忧虑,心里还是相信朝廷的。”
“前日城东施粥秩序井然、一切正常,百姓知晓殿下还身在城中即可,殿下何必再次涉险。”
城东都是些什么人,原本就是些富商与官僚之后,选在城东施粥,本就是做戏给人瞧。
覃昌在心底低骂一声,同僚却仿佛没看到她难看的脸色,继续道:“至于王将军早该奔赴前线,孰轻孰重覃大人心中还是要有个度,平城百姓安危同样重要。”
到底年轻些,覃昌被这句话刺得心中发紧,急声道:“殿下明鉴,平城已有数日未有军情传来,若是敌军已攻下平城,一鼓作气南下包围安城,里应外合,攻我等个措手不及,安城百姓才是真正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有何可惧,城中这不是有现成的武器。”同僚漫声道。
覃昌一时未能反应过来,待她意识到“武器”为何后,简直气得浑身发抖。
“够了。”太子打断两人争执,揉了揉眉心,“按覃大人说的做。蓝衣,配合覃大人做好安排。”
近侍之一出列,她便是此前瞪视覃昌之人,领了太子之命哪怕不情愿她也会做到最好。
她伸手示意覃昌该离开了,“覃大人请吧。”
覃昌深深望一眼同僚,与太子见过礼离开房间。
房门合上时,她听到太子冷淡的声音:“郑大人,现在来说说你的事。”
走在回廊,覃昌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这是何等荒谬之言,柳氏一派果然目无法纪、肆意妄为!
分明不是太子父族……此时覃昌终于意识到陛下之圣明。
蓝衣走在她左侧,慢了半个身位。
在即将步出太子暂居的驿站时,蓝衣冷漠地警告她:“覃大人,为百姓着想是好事,但希望您谨记——太子安危高于一切。”
覃昌打了个寒颤,想问这话是太子之意,亦或是——陛下之意。
却在蓝衣古井无波的眼神中退却了,她牵强地笑起来,这都是什么事啊!
“请吧,覃大人,想必您心中已经有章程了罢,太子金翎卫会全力配合您。”
看似说工作,实则满是威胁。
覃昌头疼,自上一任首领胡义出事以后,金翎卫对太子之事紧张到近乎疯魔的状况,她算是触到霉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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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决定明日施药粥时让太子短暂地露面,通告众人朝中下一批药物即将抵达之事。
地点定在城南,因着城南已经三日未有感染的患者。
虽说有将患者藏在家中的可能性,但无论施粥之人还是太子都会有层层防护,更是有金翎卫严格把关,王将军一行也要明日下午整备出发,理应生不出太大乱子。
太医们虽然就治疗手段一直未有太多进展,但预防药物研制出来了,明日施粥此事也将成为一副强心剂。
覃昌为这事忙得焦头烂额,嘴角因此长了几个燎泡,还要裹着密不透风的面罩,季春时节,出了一身汗。
但望着干净整洁的施粥处与有条不紊煮粥的医者、侍者,她撑着疲惫的腰,松了口气。
今日百姓的物资照常发放,差役已将南街布粥一事广而告之,明处暗处都有金翎卫护卫。
万事俱备,只待正午。
没等覃昌雀跃多久,身旁的蓝衣朝她泼冷水,“为了你这出,殿下一宿未睡。”
覃昌假笑,客套道:“尔等作为近侍,应该多劝劝殿下,以身体为重!也要多为殿下分担些琐事,以免殿下被琐事所困无法安睡。”
蓝衣一时语塞,半响她回:“若非尔等总拿这些不必要之事烦扰殿下……”
“蓝大人此言差矣,既然殿下应允那就是至关重要之事,您可是在质疑殿下的判断吗?”
覃昌马上扬言打断她,声音太大引来了不少人的注视。
在这众多目光注视下,蓝衣收敛了所有情绪,冷哼道:“今日我算是见识到文官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之能了。”
说罢她大步离开粥棚,融入到金翎卫群中。
留在原地的覃昌腰更疼了,头也开始疼了,几句话就上纲上线,武官也不遑多让。
官场比她原先所预想的难混很多,太子身边更是朝廷的缩影,年轻的官员只觉身心俱疲。
好在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并非偏听偏信之辈,更不是他人可以肆意操纵的傀儡。
还未到午时,陆陆续续聚过来不少百姓,乱哄哄挤作一团。
有的戴着自制的布面罩,有的不管不顾就这么袒露着消瘦的脸。
带着孩子的大都是男人,仅有少部分还在襁褓之中的被抱在母亲怀中。
一旦有人咳嗽,周围人立刻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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